謝擇益今天難得笑道:“遠房侄子最近住這裡。畢竟廣東人,親戚不少,鄭太太請多擔待些……對了,鄭太太愛吃丁記麵包是不是?改天去訂時,請他們每日也給鄭太太訂些過來。”
楚望一愣,燭光里抬頭去看謝擇益。
鄭太太樂呵呵的笑時,手裡頭的燭光也跟著她一道亂晃,“哪裡哪裡,自然要多擔待些……謝先生太客氣了。我就是聽見聲響知道你們回來了,替你們照著點路,看得清麼?”
謝過鄭太太,兩人一前一後上了樓。一開門,見了屋裡慘狀,謝擇益倒也不算吃驚。小孩兒玩累,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。他彎腰收拾一點地方讓她落腳,她站進去以後說:“我不知上哪裡去請人來打掃。”
“不要緊,我會做。”
想了想,她又頗為抱歉的說道:“咖啡機又被我弄壞了。”
他仍舊說:“不要緊。”
她低著頭,“房門的門軸,燒水的爐子……”
等她不說話了以後,他微笑著又問道:“還有什麼?一口氣講完。”
“還有連接樓下門房的鈴。來人時,原本撳一下就不再響了。突然有一次怎麼撳都不行,只響個不停,跟夜半驚魂似的……”
她一說完,頭頂的鈴鐺鈴鈴鈴的響了起來。兩人都盯著鈴鐺瞧,可不是夜半驚魂似的嗎?
一撳,鈴聲仍舊響著,門房的聲音經由上電池的擴音器傳來:“林小姐,樓下有人請您下去一趟,說是有禮物送到請您簽收。”
她咦了一聲,“這麼晚來?會是什麼。”
謝擇益盯著她看,不說話。
她也盯著謝擇益,有些擔憂。
隔了好一會兒,謝擇益才輕聲說道:“自己下去吧,沒事的。”
看著謝擇益的神情,突然莫名就安心下來。她點點頭,嗯了一聲。
“等等,”他尋出一支燭台,用火機點亮遞給她,“需要我的話,再撳鈴叫我。”
“嗯。”
秉著燭恍恍惚惚下了樓,滿頭滿腦都是謝擇益看見小孩子時瞭然於心的神情。為什麼他會知道?他與救下來的紡紗廠小孩子有什麼關係?
她隔著大衣袋摸了摸槍。
他在盤算些什麼?
下了樓來,黑洞洞的大堂里,只有門口門房玻璃罩的小天地里點著燭。她走近前去問:“請問找我的人在哪裡?”
門房朝電梯一側努努嘴。
她舉著燭台走近前去。電梯一側有一面全身鏡,昏暗燭光下,鏡子裡頭她的身影似乎正一點一點清晰起來。
她本該穿著一件黑色高領毛線裙,毛線裙外是深玫瑰紅細呢大衣,灰色絲襪下套著一雙棕色圓頭系帶小皮鞋;
她最近兩年抽了些個頭,從十三歲時將將一米五的個頭,足長了十餘公分。
但卻沒有鏡子裡的影子那麼高。
走近一些,才發現那個影子不是在鏡子裡,而是立在鏡子外頭;遠比她高出大半個腦袋,故而著一件長過膝蓋的深灰色大衣也十分順眼;即便在昏暗燈光下,鏡子外頭那人皮膚也極為細膩,眼睛也是明亮的,直跟著燭光搖曳,仿佛眼睛裡也落了點燭影星斑。
一見她走近,那人眼睛便微微眯起來,笑意漸濃。
第96章 〇二〇夜十二
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。
他手比在下嘴唇的高度上, 兩手比劃一段距離, 笑著說:“長高許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