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昨夜他打來了電話-------當然,葛團長作為軍官,應以服從上峰命令為天職的。可是我作為參謀長,不清楚事qíng脈絡的話,就無法履行我的職責。”
榮祥轉身走到桌邊,給自己倒了杯水。一邊喝一邊恨恨的想:“姓葛的這個王八腦袋,有事qíng竟然直接就去問顧文謙了,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!”他越想越氣,一時忘了葛團長若真的直接同自己聯絡了,便屬于越級,也是不合軍中規矩的。
喝盡杯中水,他轉身向顧文謙一笑:“你急什麼?我們不過是幫人打仗來的,除了打,別的也沒有太多可以cao心。一會兒我就去壩上前線,你跟著我就是了。”
顧文謙鼻中重重的出了一口氣,感覺同榮祥簡直無法jiāo流,索xing急起來:“那我一無所知,還當什麼參謀長?”
“那你若退隱,我也沒話說!”
“噢?三爺的意思,我可不大懂了。說起來我這個參謀長,也不是三爺你封的,是當年易先生生前便指定過的。”
“我知道你是易先生的得意門生。所以你要好好的向易先生學習,要學他一心為主,不要學他獨斷專行。”
顧文謙一時氣結,張了張嘴,硬是沒找到合適的話來頂他。只是通紅了臉,半晌才哼了一聲:“好,說到底軍隊也是你榮家的,你不要我管,我還懶得理呢!”言畢,扭頭便走。
氣跑了顧文謙,榮祥抿了抿嘴,想笑,卻笑不出來。
按照約定,傅仰山依舊留在虎頭驛坐鎮。榮祥則帶兵去前線。到時打跑了趙振聲,西安就算是他們兩個的。傅仰山自以為這個主意想的好,因為畢竟自己是地頭蛇,而且省主席的職位是中央政府承認過的,名正言順、理直氣壯。而榮祥不過是個從滿洲跑出來的雜牌軍軍閥,一個花花公子而已。等到時天下太平了,自己緩過這口氣來,不怕擺布不了他!
榮祥不知道他的心思,他也不曉得榮祥的打算,都以為自己算盤打的妙,瞞過了對方。以至於在虎頭驛分別之時,因為心中有鬼,所以表現的分外qíng深義重,仿佛從此便成了生死兄弟一般。
顧文謙冷眼旁觀著,心裡慢慢倒琢磨出了點門道。
榮祥出了虎頭驛,可根本就沒有到壩上前線。
他在前線附近的一個村子裡駐紮下來。顧文謙職務在身,不得已要跟著他。可是對他敬而遠之,再不肯去多問一句話。每天只在村邊走走,或是直接同陣地聯繫來了解軍qíng。
這場仗打的算不得順利,可是也沒有大的傷亡。雙方就在一片陣地上耗著。趙振聲是有些打不動了,榮祥則是在等著傅仰山派兵增援。雙方這麼對峙下去,著急的卻只有傅仰山。他這次被趙振聲幾乎趕盡殺絕,現在一心只想反攻倒算,把那姓趙的宰了最好,如果宰不了,也遠遠的趕走,讓他永世不得翻身才行。所以榮祥那邊有何要求,他一般都會盡力滿足,只圖這位小兄弟賣些力氣,真真正正的幫上自己的忙。
傅靖遠坐在家中的一間客室里,理髮。
他端坐在一座梳妝檯前,對著台上的心形大鏡子,正好可以看見那理髮師在自己頭上工作的詳qíng。房間四角各有一名勤務兵,端著長槍對準那名理髮師,以防他對傅靖遠不利。
不利不利,傅靖遠苦笑,自從他大哥把西安城內這一攤子事qíng推給他,自己跑去壩上起,他就開始每天都防著有人對自己不利。他是自在散漫慣了的少爺家,起先聽見外面種種駭人聽聞的流言,只道是小道消息,危言聳聽而已。結果後來一天與秘書長一同上車時,忽然側面一聲槍響,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,秘書長已經應聲倒地,先還沒有血,等傅靖遠將他的身子扶起來時,才發現一顆子彈she進了他的太陽xué,然後那血呼的涌了出來,流了傅靖遠一身。
那天秘書長的衣著同傅靖遠是十分相像的,兩人身量也是差不多的高。而那兇手被捕後經過拷打,自己也招了,說本來是衝著傅靖遠去的,可因人多無法靠近,便誤殺了秘書長。真相曝出,傅靖遠後怕的一夜沒合眼。
兇手是誰派來的,最終把人都打死了,也沒能問出來。可是平日同傅氏敵對的也只有那麼幾家,五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。非此即彼,即便問出來了也沒有多大意思。傅靖遠這回是確確實實的見了次風làng。在此之前,他從未將自己同死亡扯上過關係。
有些人的成長往往是發生在某一個特定的瞬間。傅靖遠在此之前如果看到他大哥在四角的長槍下理髮,定會覺得滑稽無比,並且想拍下照片登上報紙,讓大家一起都來笑一笑。可是現在,他覺得這種行為是極其合理而且必然的,自己的脖子在人家的剃刀下呢!怎敢不防?
理髮師拿大毛刷給他刷淨了耳朵後面的頭髮茬子,然後小心翼翼的陪笑問道:“傅二爺,您看還有什麼不滿意的?”
傅靖遠站起來,對著鏡子扭扭頭,仔細的檢查半天,方點頭道:“不錯,行。”
鏡中的他一身軍裝,而且沒有帶眼鏡,所以看起來英俊挺拔的幾乎可以當作軍人的標準像。抬手拈掉額頭上的一根頭髮茬子,他對自己目前的形象還是很滿意的。
“可惜榮祥不在身邊,”他得意的想:“應該讓他看看我這個樣子。我穿軍裝,其實比他像樣多了。”
自我欣賞完畢,他邁步出門。
現在他名義上是警察局長,其實還要兼顧傅仰山留駐西安的一萬士兵。那一萬人是傅仰山的老本兒,輕易不能離城的,就怕前腳一走,後腳城裡就要亂套。他對於這些事qíng,開始時是一無所知,不過他天生的腦子好,萬事看個開頭就能一路的理清下來,所以到目前為止,忙雖忙矣,卻沒到手忙腳亂的程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