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那你別折了,去叫他們來,使鏟子好好連根挖出來,就著這兒山川靈氣,養的肥肥的,回京時再挪進笠園。」
豆蔻大聲叫好,喜滋滋爬上來。
她膽子也是真大,手腳並用,蹬的碎石子直往底下滾,上來把花塞給瑟瑟。
「您拿著罷,不然公子又說奴婢辣手摧花。」
瑟瑟嫌那花根猶帶污泥,避之不及。
「不要,不要,我也怕他叨叨。」
豆蔻笑說那不能夠,「哪怕您把他一屋子花兒都折了呢!」
豆蔻回去找花瓶插花,瑟瑟索性滑到草地上坐。
胳膊架住熱烘烘的石凳,頭臉埋在臂膀里,昏昏然將睡欲睡,忽聽見兩聲高亢的嘶叫。
她唬了一跳,忙抬頭去看。
晴空白雲映照湖面,水天相接,仿佛精心調出的色盤,漸變漸深,細看卻多了兩道突兀的黑影,正展翼向遠方滑翔。
伴著『啁——啁』之聲,驚空遏雲,極之尖銳。
集仙殿養了十二對白鶴,侍駕時常見,笠園也有,偶然涉水走到枕園,所以鶴唳瑟瑟很熟悉,卻不知鷹唳是這樣令人心驚。她撫著心口,便想起武延秀以空弦嚇得鷹隼落荒而逃,又好笑又羨慕他隨心所欲。
正在想入非非,刺耳銳響破空而來。
青銅簇頭鏗地擊穿碎石,迸出火花,入地三分,尾羽尚在微微顫動,竟是一支箭矢!
瑟瑟大驚失色,猛抬眼,山坡上有人居高臨下,舉角弓瞄準了她。
一身黑衣隨獵獵風響,颯然若戰地孤狼。
大太陽底下,眉骨重影遮蔽眼眸,仍是不辨五官,只覺眼窩深濃,好崢嶸的起伏,指尖點點銀光,帶著幽熠的深藍閃爍。
瑟瑟對這抹藍很熟悉,油墨潤澤,比藍寶石更深幽。
韋氏特別喜歡青金,從宮中帶走大塊,十餘年零敲碎打,做了好幾套首飾,李真真嫌那影調太黯淡,全推給瑟瑟了。
彎腰拔出地里長箭,端在手中驗看。
她正也學弓馬,一望便知是這府兵配箭,騎兵每人三十支,樺木質地,這支箭尾刻有左轉的牛頭,正是千牛衛所有。
她揚起箭,兩頭捏緊,抬腿往膝蓋上一撞,啪地斷為兩截。
兩人相隔二三十丈,彼此唯見動作,武延秀也是訝然,她揚手晃晃那殘件,直接扔進湖裡。
山上山下一片寂靜,武延秀微微眯起形狀凌厲的眼睛。
一路見她與武崇訓打情罵俏,他落敗躲開,她去安慰又吃閉門羹……
他還以為她想見他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