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說還好,一說綠水兒,她胃裡猛地一陣翻騰,抓住晴柳的手直抖。
打小最討厭蟲子, 難為他記得。
轉念馬上想起,討厭蟲子,不就是因為他老拿蟲子嚇她麼?
黏黏糊糊噁心發臭的綠水兒, 他抹在她軟墊上,沾上裙子,想脫不能當人面脫,急的又跳又叫, 從此種下病根兒,看見蟲子就要吐。
惱恨地抬眼瞪他, 想算舊帳,可恨武延基自以為解了圍,傻笑說沒事兒。
「我一天踩死十七八條,邊踩邊喝稀粥,吃拌黃瓜,習慣了就好。」
說著往前一指。
「畫中游在上頭,那岔道兒你該往右拐。」
李仙蕙瞪他。
往常看見他這副蠢相便生氣,沒由頭也要揍兩下,今日卻沒了火氣。他拄著哭喪棒當拐棍用,頭戴喪帽,身穿生麻布縫的連裳,雨水順著眉毛流下來,越淌越寬,撇成順八字,滑稽的小鬍子沒了,人很乾淨。
從懷裡掏出帕子遞給他,「擦擦吧。」邁腿走在頭裡。
站班的小內侍沒見過正經主子,上下打量。
武延基一瘸一拐,吼了聲,「看什麼看?!」嚇得那人打抖。
夜風輕柔,李仙蕙倚在門框上望月,大月亮扁平昏黃慘澹,毛扎扎像裁壞的料子,武延基提著小內侍發作,她回想他看見她那一瞬間的眼神。
——想觸碰,又收回的情意,不敢靠近,不舍遠離。
她對他這副樣子很熟悉。
武延基追求過太平公主的次女,千金公主的表妹,張峨眉剛來時外強中乾,遠不如現在強硬,他也動心,要不是府監亮出目的,只怕就成了。
回回都是這樣,轟轟烈烈示愛,稀里糊塗的被嫌棄,說來好笑,人人以為的太孫,情路上卻處處碰壁,也是神都貴女眼高於頂,不止看實惠。
可李仙蕙從未發覺,他看她,也是這樣的眼神。
才要開口,不防屋裡轉出個人,「且慢——」
那人繞到前面擋住她,似不相信,「永泰郡主?」
晴柳很不客氣,「怎麼的?我們來不得?」
話趕話的,金縷也帶了脾氣,「誰說不讓你來了?」
這一向晴柳和金縷鬥嘴不止一回,見面就嗆,有人匆匆從椅子上站起來。
「郡主怎麼這會子來?」
看武延基一頭一臉水花,便舍下李仙蕙拿帕子來擦。
「又淋雨了?本來這地方就潮濕,腰腿都壞了,這可怎麼好?」
武延基頭一偏躲開了,話里話外全是撇清。
「勞煩張娘子惦記,夜黑風高的,回去還得踩濕腳,不如這會子就走?」
「那怎麼行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