滿以為太子任人擺布,所以前有受張易之安排,去修義坊當街大哭,又去狄仁傑軍中安撫譁變,後有司馬銀硃借印施恩,但聽這番話便知道,他未必沒有主張,甚至可能很固執,從前不說,不過是時機未到。
「但我與女婿交個實底,我有四兒三女,兒女並重,往後這七支,便是我的根底,或娘子尋回韋家子侄,亦可執權柄,總之我之朝堂,唯有李武韋三姓。」
這話真不尋常。
武崇訓來不及謝恩,先擔憂起來。
「這,恐怕會寒了天下人的心……」
李顯愣了下,沒想到這孩子天性仁厚,偌大一個魚餌垂在面前,不說一口吞了,倒擔憂旁人,遂偏了偏身子,看著他涼涼而笑。
「那以你所見,要如何不讓天下人寒心呢?」
武崇訓言辭誠懇,毫無避諱。
「倘若殿下是從高宗手中繼位,如此並無不妥,可小姓官員已成勢力,更不乏魏侍郎,張侍郎、唐將軍等高官,相較三姓,他們更樂見寒門崛起。」
但李顯並不在乎這些人的感受,沉下臉道。
「本就是聖人違背慣例,我不過撥亂反正,我來問你,『天行有常,不為堯存,不為桀亡』,做何解?」
武崇訓不敢怠慢,整肅了衣裳才作答。
「此句乃荀子《天論篇》開端,振聾發聵,歷代人主皆在心中默念,人主之於世間萬物,是否並不如自己想見那樣重要?否則,英明如三皇五帝,暴虐如桀紂,居帝位皆短短數載,應時而生,應時而亡,有何分別?」
「心底默念……呵,顏夫人就是這麼教導你的?」
李顯托著茶盞悠悠一笑。
「聖人點她為爾等開蒙,可沒安好心吶——」
武崇訓脫口問。
「那敢問殿下的蒙師,是如何講解呢?」
「你親見兩姓帝王,幾任儲君,還想不穿?」
李顯還是那般微微笑著,目光掠過武崇訓,穿透宮牆,看到九州池深處。
「你說聖人為君十載,曾在心底念過一回天行有常麼?我倒是常常默念,念的是世事自有規律,誰坐在皇位上,怎樣扳掙,行出多少常理之外的怪事,也是白費力氣,竹籃打水一場空。」
第134章
「你長在聖人治下, 耳濡目染,以為她那一套便是天公地道,世上最英明的政綱。但其實楊隋、李唐兩朝皆是世族共治, 前有崔盧李鄭王,後有韋武李楊,彼此聯絡有親, 代代篩選,照樣能得累累名臣猛將,照樣有貞觀之治。」
李顯昂然瞥了武崇訓一眼。
「反是聖人, 女主登基,不得世族支持,才不得已提拔小姓。要說寒心, 這十來年, 李家、韋家不寒心麼?再過幾年,武家、楊家不寒心麼?」
想起石淙山上那一幕,武崇訓忍恥與眾多詞臣同列,李顯便義憤填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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