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崇訓待她自是親昵愛護,任勞任怨,翻身又是任何奴婢都能幫助完成的動作,卻叫她滲出絲絲涼意,體會到內心深處的戒備和力有不逮。
杏蕊見她執拗也沒法子了,「反正就這幾天了,生下來就鬆快了。」
案頭摞著武崇訓繪製的地圖,十七八張,有大有小。
大的攤開方三四丈,為對照方便,才把玲瓏雕角的八仙桌換了長條大案,硯台壓住圖角,當中青綠顏料勾出一條蜿蜒曲折的大河,題字曰『烏拉蓋河』。
瑟瑟倚在床柱上,距離那大河兩步距離,若非其餘圖樣皆是白底黑字,唯有這副顏色宛然,壓根兒不會留意。
但目光一俟被它掛住,便覺得蹊蹺。
指著道,「拿來給我——」
第166章
杏蕊捧到跟前, 兩臂展張開給她看。
四夷番邦遼闊遙遠,國朝不論要鎮要撫,手裡總得有個大樣, 所以但凡使節來朝,職方司便詳細詢問其國的山川、風土,一句句整理歸納, 繪製成圖。
這種地圖歷來錯漏頗多,每每幾相對照,全是矛盾。
一則, 使節力有不逮,描述某山至某河,含糊曰, 縱馬十日可至, 或是某路至某城,步行三日不到,那究竟距離是百里還是千里,全憑員外郎品度。
二則,使節有意誤報, 國朝縱橫九州,龐大而富庶,不論態度親善與否, 對藩屬國都是巨大威脅,使節往往不願泄露機密,以免往後對戰吃虧。
由是,武崇訓接手繪圖以來, 每常嗟嘆,說地名方略全對不上號, 更無從辨知真偽,唯有親身到訪才能繪製準確。
這張卻很不同。
繪圖人胸有溝壑,沿河星星點點綠洲、草場,相鄰皆以小字標註距離,尺度甚為精準,如『騎兵疾行半個時辰,約三里,步兵如不慣沙漠行走,耗時當在兩個時辰,見雜草掘地,可取水,挖開見井,可藏人十餘』。
順著河道一段段念過去,處處節點記錄清晰,且是專為對戰衡量優劣,甚至紅點標註『此地宜守』。
——是誰?
親身赴險,為戰事做足了功課。
瑟瑟的目光徐徐抬高,順著河水,逆流尋向上游。
《水經注》說天下河流皆由西而東,或是由北而南,偶見相反,延綿必然不過百里,又要轉向。瑟瑟以圖上唯一認識的地名靈武城為坐標,按照標註尺度心算河流位置,忽地心下大駭,一撐床榻站起來。
杏蕊來不及攙扶,眼睜睜看她轟地跌坐回去,兩眼木呆呆瞪視前方。
「郡主!」
杏蕊撇下地圖來搖她胳膊,也不知是摔疼了,還是思慮過重。
觸手儘是冰涼,一層黏膩的冷汗。
好半晌瑟瑟轉動眼珠,伸手到被褥里摸了摸,徐徐吐氣,口齒清晰道。
「扶我躺下,再叫太醫。」
杏蕊不懂她怎麼鎮定到這地步,瞬間明白破水了,趕緊放倒,出去叫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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