領頭砸門的百姓全判了勞役,連小孩子也沒饒過,通通解送終南山,綁著手腳修官道去,菜刀砸著李顯那老婦入監三年,金吾衛上門提人那天,鄰舍哭嚎震天,嘴上不敢罵,心裡都恨透了李顯。
蘇安恆卻再次躲過,扣在監門衛值房盤問了通宵,便放了。
馬車堵了一路,瑟瑟倚在板壁上養神,杏蕊翻開提籃,沒話找話地兜攬。
「也不知四個月的娃娃多大?這足衣能不能穿了。」
「不能穿便先收著,留給老二穿。」
兩口子幾個月沒碰頭,難得瑟瑟還指望有老二,幾個丫頭接不上話,獨豆蔻傻呵呵地,「這顏色就怕女孩兒不合適。」
一時進了梁王府,中門大開,長史率隊在道邊迎候,至進正院,車簾一掀,梁王妃殷殷迎上來,眼眶已是紅了。
「郡主辛苦了。」
她比著手往屋裡讓,「外頭風大,沒抱他出來。」
瑟瑟不願被人問候體諒,強把眼瞥向旁邊,才要邁步時陡然停住。
原來當初顏夫人宣旨立儲並賜婚,便是在這兒。
她還記得這兩棵高大茂密的七葉樹,在盛夏開出寶塔似的花團,密葉投出深濃的綠影,映在明黃詔書上,又翠又鮮亮。
李家康莊大道的起點,一轉彎,就是家破人亡。
她垂垂頭,繞過玉石雕刻的影壁。
王府正堂是個三明兩暗格局,空曠高挑的空間被幾道屏風切割開,隔出個小小的房間,正中擱著一架搖籃。
兩個面貌慈和的婦人守著搖籃。
一個坐在頭上輕輕打扇,一個伏在腳邊攆蚊蟲,都穿著寬展的夏布衣裳,聽見人來,並不問是誰,便把食指比在唇上。
瑟瑟放輕了手腳,讓梁王妃走前頭,見她閒在的撿了把藤椅坐下,旁邊擱著半盞殘茶,順手就端起來喝了,便知道當真是她在親手照管,頓感放心。
許嬤嬤察言觀色,忙把搖籃中的嬰孩抱出來,奉給她看。
瑟瑟啊了聲,生下來便沒打過照面,這還是頭回相見。
阿漪生了副笑面孔,額頭寬展像武崇訓,目光明亮狡黠像瑟瑟,尤其性子天生好,見人瞧便咧開嘴,頭髮也長,黑油油覆在眼上,他拿胖胖的小手去握,瑟瑟忙幫他挑開。
母子一對上眼,他霍霍連聲,不知說什麼。
瑟瑟不懂嬰孩怎樣算養的很好,或是阿漪有沒有與生俱來的小毛病,非得丫頭養娘當心,想問也不知從何問起,只得愛戀地摸摸頸窩,捋捋耳朵。
阿漪笑呵呵的,也不鬧,嘰里咕嚕吐些帶水的泡泡。
丹桂、杏蕊兩個少見多怪,圍著吱吱哇哇。
「呀,小公子吃手!」
那個道,「瞧他這肉胳膊!」
梁王妃見她們幾個通關心不到要緊處,溫聲道。
「不是我向郡主表功,這孩子有福氣,一則能吃,一日六頓,沒挑過嘴,二則睡覺踏實,天一黑就打瞌睡,夜裡起來幾遍,吃完了也不鬧,從前我帶琴熏,可比他難多了。」
瑟瑟聽見一日六頓,便想起驪珠說小狗難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