瞧瑟瑟半天不說話,晴柳轉過臉看她,目光又冷又燙。
瑟瑟猛激靈一下,這才反應過來,「蓮實呢?怎麼是你陪著三姐?」
晴柳低低道,「那時緝拿顏夫人,順道打死了。」
瑟瑟眼前轟然發黑,全靠扥住影壁上漢白玉的龍鬚子才站穩了,長指甲刮刮擦擦磨出刺稜稜的尖聲兒,小刀拉玻璃似的難聽。
晴柳想扶她坐下,月子裡就不安生,再中了暑不是玩的。
瑟瑟掙開了,只當沒聽見蓮實那句。
「僚屬護衛,可不就是頂這個用的?當初狄相在時,為救張說御前淋雨,便斷送了性命。堂堂太孫,難道不值當夫人捨出肉身?」
「郡主說誰是僚屬護衛?」
有人從院裡出來,撩起的袍角飛開老高。
瑟瑟轉頭去看,來人頭戴硬烏紗,腰纏蹀躞帶,頎長的身形,負手斜睨,不必開口,已打出好一副官腔,可是銀鉤上空空蕩蕩,既無武周龜符袋,又無進出九州池的金質腰牌,面上神情更是疏淡冷峻。
瑟瑟怔了下,側身念了句女史。
司馬銀硃揖手還禮。
「聞知郡主前幾日去過梁王府,怎麼?把這些人撇下了,唯獨去信梁王?從他嘴裡問明白了那日情形,才來東宮興師問罪麼?」
眼波冷冷在她身上一掃。
「可惜奴婢等不似郡馬痴心,侍奉主上,原不過是良禽擇木而棲,既然主上心存疑慮,倒也不必剖腹取粉,硬扮忠良。」
瑟瑟眉毛一挑,正待反唇相譏,司馬銀硃已轉頭呵斥晴柳。
「長寧郡主心眼兒實,不似有些忘恩負義的東西,過了河便拆橋,她日夜仰賴你,你作甚麼白站在這裡?」
晴柳忙躬腰退下,轉依著司馬銀硃眼色,竟直接把宮門扣上了。
「好你個不怕死的!」
瑟瑟氣得抽出手來往龍面上猛拍,掌心頓時一陣劇痛。
原來那龍鬚子精工細作,尖銳得猶如齊梅針,一針紮下去血流如注,她不肯在人前認慫,硬生生握拳收回來。
「魏王之死,永泰郡主早有懷疑。」
瑟瑟抬起眼來,為這句話,對司馬銀硃感激不盡。
這幾個月她困守床榻,想通了許多事,唯獨唯獨不明白,女史為什麼撇下膽氣性情更適合統領眾人的二姐,轉而對她青睞有加?
但倘若魏王之死,正如二哥之死,不僅有罪魁禍首,還有人順水推舟,譬如顏夫人,便曾微妙地助力,那支持二姐繼位,送武延基皇夫之尊,就等於自殺。
「兩難之時……」瑟瑟聲如蚊蚋。
司馬銀硃黯然點頭。
她還在當值,身穿官綠袍服,便不願灑淚人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