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山青被噎了一下,怒道:「你說我似乎是執意求死的懦夫,難道是我不想活著嗎?如今這局勢,容得下我一家四條性命嗎!」
他一激動,聲音也拔高了,兩個人就這麼站在空蕩蕩的前院裡,北風颳得樹梢呼呼直響,說話的時候也口鼻往外逸散出白氣,這讓情緒激動的白家大哥看上去像個憤怒的火爐,楚矜言瞧著他,這次沒忍住,噗地笑了。
「卿臣笑什麼?」柔和沉穩的聲音突然從後面傳來,兩人都連忙回身望去,是一個高挑美麗的婦人,白山青與白柔嘉的生母,先帝親封的悅欣郡主。
郡主走來,神色從容,一點都不像是將要面臨滅頂之災的模樣。
「你兩個凍在這里,又說什麼生生死死、打打殺殺的?」
白山青連忙行禮:「母親。」
楚矜言也失了一禮:「郡主日安。」
郡主笑著搖了搖手指:「許久不見,如此生分了,我沒福氣,聽不得你一聲母親,便連姨母都聽不得了嗎?」
悅欣郡主娘家姓岳,小字夢晗,與鄭玉淑當年在北疆,亦是感情極好的姊妹,不然,也不會就為兩個身份尚且懸殊的孩子定親。
楚矜言遙遠的記憶中,在郡王府時,他確實很喜歡這位「夢姨母」。
可如今身份,畢竟是不同了。
楚矜言歉意地低了低頭,好在郡主也未為難他,只是招呼著兩個孩子到內室去討論。
屋裡也不算暖和,炭早熄了,下人又大多遣散,偌大的前廳冷冰冰的,只擋住了呼嘯的冷風。
三人入座,楚矜言定定神,也不再忽悠白山青,借著方才的話頭,將如今的局勢給母子倆仔細地分析了一遍。
郡主聽到後來,眼眶有些發紅,白山青也沉默了,長長嘆了一口氣。
他今天嘆了許多氣,似要將這些年的意氣風發,都要在今天嘆完了。
這些……他們又何嘗全然不知,只是被擺在台面上時,仍是難免為君王猜忌傷懷。
白山青問:「你確定是大皇子所為嗎?」
不知不覺間,他其實已然大半相信了楚矜言的話。
白山青是迂了些,可作為當朝最年輕有為的探花,他當然不傻。
只是身在局中,有些事情總難看清,被稍稍點撥一下,頓時便茅塞頓開了。
可見楚矜言點頭,他還是有點防備:「但你又為何要如此幫我白家?莫非二殿下真是如此心懷天下,甘冒大不韙救助臣子於危難之中嗎?」
白山青其實並不是坐以待斃的人,自從午間得了信,他已經想盡辦法,把自家交好的重臣貴胄、朝中敢於仗義執言的清流直臣、甚至還有自己的交遊同窗都想了一遍,試圖求援。
可思索半晌,他才悲哀地意識到,如此茲事體大,加上君心難測,恐怕很難找到一個既有這樣的能力,又甘冒如此大的風險幫助他們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