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跪在母親的屍體前,又害怕又慌亂,瑟瑟發抖。她父親衝著她不停怒吼,她被震得耳膜疼,聽不到一個字。
之後的數年,劉泠做過很多混帳事。為此,她在廣平王府待不下去,外祖父把她接去了鄴京。
她的精神世界變得不正常,外祖父找御醫、民間名醫給她療傷。再是徐時錦也過來了,陪她一起走過那段歲月。
她有時候傷心:母親被她害死。
有時候又痛恨:你為什麼要死?!
有時候又憤怒:人人指責我,可誰又問過我是否甘願這樣?!你們把所有罪過加到只有五歲的我的身上,不覺得殘忍嗎?!
她父親是混帳。
可其他那些人,不見得比父親好多少。
她長年做著夢,在暗無天日的夜裡奔跑,在秋雨中,看母親一遍遍走下湖水。夢和現實的界限變得不清晰,她的記憶常因此而被篡改。那裡特別冷,沒有光,她要抱著自己,獨自捱到天明。醒後還是像在夢中,混沌不堪,滯重朦朧,不辨真假。
依然是沒有光的人生。
她一直在尋找。
好不容易找到一個,被毀去。
再找到一個,又被拉回渾濁的過往。
「阿泠,這也沒什麼,我們都知道,你不必勉強自己。」看到劉泠現在的樣子,陸銘山到底開了口。
侍女們心急得不得了,她們比誰都知道郡主的心結所在。這是沒法用語言安慰的,由此更是厭惡陸銘山。
陸銘山走到劉泠面前,「既然已經見過了孫老頭兒,看來阿泠不覺得如何驚喜,我實在惶恐。行了,我們走吧。」
劉泠的情緒已經被帶入了低迷,陸銘山的話,她並沒有聽太清。只是有人推著她往外走,她就本能地跟隨。回頭,看到屋中那個面容蒼涼、滿眼淚水的老人家,她張張嘴,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。
孫老頭兒跟著陸銘山,可能比跟著她更好吧。
畢竟她總是帶給身邊人厄運。
陸銘山這一次,是真帶劉泠去上山了。說是讓她頭腦清醒下,但他又在說什麼呢,「阿泠,你有沒有算過,死在你手上的,直接間接的,人命有多少?」
同樣是上山,同一條路,同一個人的體力。
劉泠和沈宴走得輕鬆,即使沈宴走在她前面,除了偶爾搭把手,根本不提幫她上山的事。她跟在沈宴身後,看著沈宴的背影,滿心寧靜。
劉泠和陸銘山走這條路,就算陸銘山攙扶著她,就算他恨不得替她去走了這條路,她依然覺得每次邁步,都沉重得抬不起腿。這條路怎麼這樣長,為什麼她要走下去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