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志遠何止是在蕭禮的手上呢?下面是史志遠的供詞,那一筆字,梁玉看著十分的眼熟,只是這供狀寫得很有些春秋筆法,是他失言說了一個投書的辦法,根本沒有提到穆士熙。然後呂娘子找他干一件大事,以便邀功。梁玉將紙邊都捏皺了,臉上卻是苦笑,史志遠還真是沒有坑她。
史志遠為了將自己摘乾淨了,當然不敢說是自己起的稿子,他又不知道抄寫的人是誰。“我就這麼一說”,他當時這樣講,“旁的就不知道了。”他也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,沒有直接供出梁玉,以後有一個萬一,還能再改投回來。
蕭禮緩聲道:“鍊師這裡有一個史志遠,是麼?”
“是,”梁玉將供詞放下,“您來找我,不是崔穎找我,想必是有打算的。”
“我較鍊師年長,便說幾句無禮的話。我掌大理,審訊的手段還是有一些的,也曾外放,見過的世情也不算少。什麼樣的賊人沒有遇到過呢?史志遠自敝府被逐,幸賴鍊師施以援手才免於倒斃街頭,我代家父謝過鍊師。其後鍊師又救過他一次,都沒有挽留。這些我都清楚,只想勸鍊師一句,好心不要濫施,該拒絕的時候還是要拒絕的。鍊師身邊的人有罪,難道鍊師就可以倖免了嗎?!”
蕭禮語氣變重了些:“鍊師,如今酷吏當道,還請慎重!請不要給小人攻擊東宮的理由。有些事,不是你想扛就能扛得下來的。即使是死黨,三木之下,何求不得?”
蕭禮先入為主,認為梁玉是策劃不出整件事情的。無論是出身、年齡、經歷,件件都不可能。梁玉今天表現得十分鎮定,是有興風作浪的潛力的,蕭禮不會過份小瞧婦人,婦人里心狠手辣的他見過的也不少。但是這件事,蕭禮還是覺得不大可能是她。倒是這個呂娘子,是需要注意的。他認為不是呂娘子主動找史志遠,而是相反——但呂娘子也是個不安份的人。
呂娘子天降一口大鍋猶不自知,梁玉知道這個時候越幫呂娘子說話,就越會讓蕭禮懷疑呂娘子,忙說:“她生來坎坷,我會讓她捨不得寧靜的生活的。”
無塵觀短期連死兩個人也有點招眼,蕭禮不好再逼迫,再三叮囑,一定要看好呂娘子:“鍊師,有的時候,你下不去手會有人代你下手的。小人用起來都很順手,小人從來不可靠。”
此時此刻,梁玉再沒有不答應的。蕭禮道:“時候不早啦,還等著燒鵝呢。”他什麼珍饈沒吃過呢?說燒鵝的時候都有點寒磣。
梁玉低聲問道:“那……史先生呢?”
“明天就知道了,”蕭禮淡淡的說,這一刻,他不是被叫個小名就臉紅的阿姣,抽回了供狀,一張一張親自在供桌上的紅燭上引燃燒掉。
紙灰如黑色的蝴蝶飛舞飄落,蕭禮緩緩地說:“鍊師,這裡是京師,無邊富貴,無限殺機。”
梁玉倒抽了一口涼氣,鄭重一拜:“是。”
蕭禮與陸氏聽完書、吃完飯,天也黑了,兩人趕在宵禁前回去,梁玉已沒了機會去找袁樵,她很擔心這一晚上的消息不通,會讓袁樵再多做一些不必要的事情、代不必要的代價。觀門關上之前,袁樵出現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