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這些。”袁樵淡淡地重複了一句。
驛卒低聲道:“這些就足夠啦,再多,這裡也養不出來了。”
【你們還想養多少?】袁樵面沉如水:“官府就不管嗎?”
“倒是想管來,”這個驛卒自己就能回答了,“打從小人在這裡當差,七年了,楣州換了三個刺史,現在這位何刺史又病了。主事的是王司馬,王司馬是個被貶來的官兒,天天喝酒聽曲兒流淚。楣縣比楣州還不如,換了五個縣令,有三個是病死的,另一個乾脆就沒來,上一任接到調令就跑了。現在您來了。”
這都還算好的了,總算沒有一個官兒是死在路上的。
袁樵問道:“難道本地人就由他為非作歹嗎?鄉老呢?”
驛卒接著回答:“嗐,官人,他那一開始也不惹這些山賊呀。人家淨吃窩邊草——先打流人里賣起。”
這就更缺德了,好些個是不知道丈夫、父親幹了什麼,一朝事發被流放的弱女子。遇到一個不算太艱難的流放地,打算認命過苦日子,好歹養活一家人。咔!叫張阿虎給盯上了,把年輕端正的姑娘搶去賣了,把年幼的男孩子搶去賣了。賣到哪裡不好講,不過張阿虎自己也兼營個妓院,自己也胡亂享用一些相貌不錯的年輕人。
流人也分三六九等,大部分的命也是不值錢的,上頭官府也不大容易管,這楣州的文明之地自有一片野蠻生長的自然生態區——弱肉強食得非常明顯。甚至在流放的路上,就會發生賄賂押送人員,將部分有市場的流人買去的情況。
有些時候,可能是好心的親友、路人施以援手,有些時候可能遇到的是張阿虎。因為押送途中的死亡,本來就是會時常發生的。押解到了地方,官差報一個“途中遇疾暴斃”,只要不超過一定的比例,官差銀錢入袋,也不會被追究。如果是犯官家屬被流放,他們還能收斂一點,如果只是一般的罪犯家屬被流放,那就只有聽天由命了。
袁樵掐了掐額角,梁玉還給他看個手札,要“倉廩實而知實節”,大家都太天真了,先別說吃飽了,先活命吧!
【到楣州是來對了,否則高臥京中,哪裡知道外面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呢?幼時隨父親外任,可不曾到過這樣偏僻的地方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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袁樵仔細將人審問完了,先請來“押送”梁玉的官差,將情況告知。押送官嚇了一跳:“什麼?竟這麼艱難嗎?那——”
袁樵眉眼籠罩著一片寒霜:“難道我還治不得這些流人嗎?不過,還須幾位給我帶幾封信回去。你們回去的路上要快,日夜兼程。”別的不為,就為讓朝廷把周圍的駐軍給整頓一回,一旦有事,他能把家眷、包括梁玉,一塊兒打包送過去保護。
他就不信了!還治不了這群死囚徒!
“人押下去,待我拜見過府君,開衙問案!”第一案就拿張阿虎開刀!
袁樵肚裡轉了一圈計劃,正正衣冠,表情又和緩了些,推開門去向祖母和母親匯報。
兩位夫人也牽心這件事,聽完了都好氣又好笑:“還真要謝謝這個囚徒如此識時務了嗎?你只管辦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