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征慢慢挪動了一下身體,緩解背上的疼痛,給梁玉解釋,由於幾種選官的方法並舉,留給考試的名額就非常有限,一次二、三十人而已。雖然不大願意承認,但是蘇征還是說:“全國選二、三十人,我未必能中。可不在這二、三十人里,就不配有抱負了嗎?”
梁玉一怔,是呢,憑什麼呢?史志遠不是個好人,本事也是有的,未必一開始就撈的偏門。可是正道不讓他走,他可不就得走偏門了嗎?憑啥人人都得有紀申、宋奇的本事才能做官?蘇征論本事來,未必就比蕭度差了,現在蘇征在哪裡,蕭度又在哪裡呢?她還覺得她姐姐比杜皇后好呢,杜皇后當了二十年的皇后,她姐姐現在屍骨都涼了。
梁玉點了點頭,沒有發表評論。心裡話她不能說,不能贊同“反賊”。袁樵卻聽得很鬧心,斥道:“存了抱負的心,卻連選正道的勇氣都沒有,那就不是抱負,不過是貪慾。”
梁玉耳朵一熱,說:“我們走吧。就這樣了。”她想要知道的都知道了,心裡沉甸甸的。
蘇征想說的話都說了出去,也沒得再講,只突然吟了一首詩:“鬱郁澗底松,離離山上苗。以彼徑寸莖,蔭此百尺條。世胄躡高位,英俊沉下僚。地勢使之然,由來非一朝。金張藉舊業,七葉珥漢貂。馮公豈不偉,白首不見招。”【1】
這首詩梁玉沒讀過,不過典故她都知道了,心道:【他這詩寫得還不錯。】
袁樵道:“左思可不是閣下這樣的人。”
梁玉臉上一紅:【他娘的,原來是別人寫的!】
張軌內心矛盾,梁玉能激得蘇征開口,再給她一點時間,是不是就能讓蘇征吐露更多的機密了呢?楊仕達的一萬戶變成了五千戶,張軌心裡總不踏實,楊榮尚未歸案,張軌也想拿下這個功勞。可是……【還是算了吧,讓一個小娘子與囚徒打交代,終歸不是正派人的做法。】
梁玉卻忽然說道:“哎,你就要死了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壞事都扣到頭上了,要不要再壞一點?”
“幹嘛?”
“出賣個楊榮什麼的。”
蘇征真的被氣到的:“我才不會……”
“哦,那算了,就讓他們慢慢捉吧,”頓了一頓,梁玉道,“你安心上路吧,你不冤的。我有心得,與君共勉。相貌、智力、體力是老天爺給的,這些從來不公平,全看老天賞不賞飯。心性是自己練的,只有心性是公平的。你把心性扔了,是放棄最能靠自己的努力與人比拼的東西。不行陽謀而行陰謀,總有栽倒的那一天,我栽過。”
“五千戶的戶口不過是楊仕達的本錢,被略賣的子女、被勒索的財產是籠絡流氓無賴的賞錢,這些都是棋子,他要與朝廷下一盤棋,你呢,有你自己的下法,總脫不了不拿人當人的習氣。你不拿人當人,比你地位更高的也就不拿你當人。都一樣,誰也不比誰高貴。你不比人心,要比智力,智力不如人就別鬧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