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是李光啟按捺不住性子,喳喳呼呼說:“吃酒之人總有擅飲和易醉的,親戚間自然有個遠近親疏之分,你們盡說些有的沒的,聽得人焦急,我今把你們請在這裡,明人不說暗話,旨為我女婿提任戶部右侍郎一事。”
秦仲一臉的驚愕,秦硯昭卻很鎮定,把身板挺的筆直,若你細看,掩藏衣袖裡的手掌,微起了顫抖。
第壹零肆章 謀虎皮
李光啟瞧沈澤棠只吃茶不語,等了半晌,心若貓抓,忍不得開口:“如今朝堂局勢,你應比我觀的更透徹,太子把持政事,重用徐炳永,那老兒現今是有恃無恐,除你吏部及我禮部外,你說誰不被他威逼利誘籠絡了去?工部丁尚書怕事,態度悠遊難控,那老兒不喜,踢了郭稼,欲安置趙德為右侍郎,再逐步蠶食。卻不知起何變故,又棄之不用,現選拔權責置你掌握,理應挑個親厚於你沈二的可是?”
甭看李光啟粗,朝堂上的官都是千錘百鍊過的,不礙他火眼金睛。
見沈澤棠沉默,高聲一嗓子:“沈二!”
沈澤棠懶理他,反朝秦仲看去,淡淡笑了:“李大人口無遮攔,污秦院使之耳,權當他噴糞就好。”
秦仲拈髯道:“我家門世代從醫,年青時雖也科舉應試,均不第,遂決心棄儒學醫,此生只懸壺濟世,再不過問政治。你們暫且聊談,我出去招呼官客更宜。”言罷即起身,告辭而去。
沈澤棠這才看向秦硯昭:“即是世代從醫,怎至你輩卻寧入仕治事,而不願以醫技普濟眾生?”
秦硯昭擱下茶碗,慢慢說:“家父也屢問知,我回他道,一為吾朝民間醫者地位低下,二為燕雀安知鴻鵠之志。”
李光啟微愣,暗詫女婿平日言行十分得體,怎今卻鋒芒畢露,急去看沈澤棠神情,倒如常的平靜。
鬆口氣又惴惴,這沈二原就喜怒不形於色,實難猜透的。
沈澤棠嗯了一聲,問秦硯昭:“看過你的官冊,任員外郎時主責治理河道及監管水利。現為農曆六月正是行雨季時,往年此時必會黃河決口,洪水肆虐,致房舍化虛,舟行陸地,人畜漂流。而水難後,蝗災亦接踵而至,所見黃流沿途哀鴻遍野、餓殍千里,其景慘不忍睹。可朝廷每年撥於治理河道的銀款以千萬兩計,卻屢不見成效,你可有何想法?”
秦硯昭站起,至沈澤棠面前跪下,作一揖後道:“下官原在江淮監管運河,保運糧貨官船通暢來往,至汛期常出官船漂沒,糧貨殞毀事故,屢受朝中官員彈劾,責難其咎。”
李光啟老臉一紅,他可是在沈二面前,吹噓自個女婿政績卓著,屢受嘉獎……這沈二又是個記性奇好的!
秦硯昭繼續道:“依下官所見,黃淮融匯貫通,治黃亦是治淮,二者唇亡齒寒,實難割裂分施。行雨汛期即來,根治黃河下游迫在眉睫,按我之法,修鞏三堤,束水歸槽以此縮窄河道,以水沖沙,沙隨水走,才可降地平防決口。”
李光啟忙插話進來:“我這女婿曾上疏奏章呈請,卻被駁回,徐老兒仍延用北堵南疏、分流殺勢之法,實是固步自封。”
秦硯昭冷笑:“哪是什麼固步自封,只為貪墨尋的藉口罷了。修堤堵口上奏朝廷,請領巨額銀款,款至已貪撥過半,所余不夠只得偷工減料,前陣聽聞,滎陽冬令耗銀千萬修堤,五月驚現裂痕,引得黎民百姓怨聲載道,不知沈大人可有聽聞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