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肆柒章 坦誠說
“舜鈺!”秦硯昭喚的柔情繾綣。
見她似沒聽到,只凝神望著仆子攀在屋檐上掛宮燈,那紅穗子隨晚來夏風輕盪。
秦硯昭無奈的嘆息,自舜鈺著男裳灑灑入秦府,他掙扎過許久,終決定,把前世里她欠他的泯滅,他欠她的還她。
那時,她因他要娶妻,哭得如只可憐的貓兒,而現你看她,神情很是淡漠,也會笑著恭賀,如觀旁人的喜起花落,把自己徹底置身事外。
秦硯昭面龐冷硬起來,這樣的馮舜鈺令他陌生,再不是前世里、一門心思只巴著他的那個小丫鬟。
她女扮男裝,在龍盤虎踞的國子監遊走一遭,瞧遍山外青山樓外樓,心性是徹底的野了。
小廝拎著宮燈打身側過,從他手裡挑盞蓮花燈,遞至舜鈺手前,依舊不吭聲,只隨意的接過。
那簇燭火,映得錦緞燈面細繪的紅牡丹,妖嬈靈動,不多會,即引得飛來流螢三兩隻。
秦硯昭低聲沉沉:“我最近常做夢,醒來總悽惶不知處。你權當我是莊周夢蝶也可。夢中浮光掠影,你被抓入宮中為奴,府中牽連破敗,我大好前途盡毀,發配至邊關任一小吏,遭人戲耍蔑視,受盡各種欺辱,繼而妻病子亡,終此孤苦潦倒半生。”
他略微痛苦的頓住,狀似平靜的敘述,仍是忍不住握緊了拳。
看舜鈺回過首來,烏眸水亮,頰腮瞬間如雪般透白,任她手中宮燈的火,映亮他黯淡的眼底,抿著薄唇繼續道:“我知曉你是誰,滿門抄斬田家的遺孤、田九姑娘。不妨坦白說於你聽,初初見你,我曾去刑部門前徘徊數次,若把你交出,我便再毋庸擔掛夢中之禍,於你不幸,於我卻是樂事一樁!”
舜鈺垂頭看燈中火,慢慢開口:“我在肅州時,孟夏一天夕陽西斜,有隻鵬鳥從窗飛進,停在房間屋樑上。這在肅州是極不祥的鳥兒,若它停棲此,便道主人要有禍事。那會家中人恐慌萬分。”
“我便對他們說,漢時賈誼也曾遇此狀,他那隻鳥兒更神怪會說話,鳥說,‘萬物變化兮,固無休息。禍兮福所倚,福兮禍所伏;優喜聚門兮,吉凶同域,天不可預慮兮,道不可預謀;遲速有命兮,焉識其時!’“
“往昔吳國強大、夫差卻敗亡;越國落魄,勾踐卻稱霸於世。李斯秦國入相,卻受五刑而死,此例舉不勝數。福禍相傍,喜憂聚依,表哥怎就知把我供出,日後即高枕無憂呢?”
舜鈺冷冷一笑:“我原來就是個心眼小的,誰要害我,便是害到底吧!否則,旦的哪日得翻身,定睚眥必報,十倍還他。”
秦硯昭聽出她話里警告,搖頭道:“我那時不曾報官,此刻更是不會,你大可放心。舜鈺,我深知自己性子,高門大戶養尊處憂慣了,又偏生的清高孤傲,是吃不得欺辱之苦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