舜鈺不曾打傘,更不敢拎紅籠照路,那狹長夾道陰森森的,一眼望不盡前路。
這夾道已來去幾次,卻皆不如今日令她緊張,是否功敗垂成,便再此一舉了。
舜鈺深吸口氣,雨勢漸狂,冰涼濕意爬滿臉,她沿著房牆貼邊走,眼睫模糊又似清明。
忽得有頂四人抬的轎子吱噶吱噶近前,那轎子可精緻,垂珠銀頂,天青重沿,轎子布銷金走水,隨著步移簇簇靈動。裡頭的人兒掀起帘子朝外看,旁跟著的芳沐姑姑低稟道:“皇后娘娘毋庸焦慮,錦榭院自有它的妙處,雖位置偏僻些,勝在院房格局好,又清靜,且這有門直通街外,娘娘進出方便,免得招旁的妃嬪娘娘眼,又說些不堪的話惹您生氣。”
“可是皇上教你這麼跟本宮說的?”轎里人冷淡的問。
“……皇上自然是為娘娘好。”那芳沐姑姑話說的也薄涼:“今後娘娘來往沈閣老府上,也不是兩三日的事,避人耳目總是應該……”
帘子刷啦啦盪下,芳沐姑姑這才抻直腰板,隨轎緊跟慢走。路過舜鈺身邊,視線掃她一眼又收回,之前恭謹神情已變得滿臉鄙蔑。
舜鈺用衣袖使勁抹把眼睛,鬼魅影兒一恍而逝,除去風雨蕭瑟、夾道冷寂,唯有她遺世而獨立。
這該死的太子府,皆是躲避不開的深宅舊夢,不得安息的魂魄滿腔怨念,轉首輒身間便生生的把她抓纏。
送走這尊明器,她便要儘快離開此處,這裡的空氣皆是糜爛陰黯的味兒,她怕再呆下去……
才正想著,竟聽得身後遠處有響動,舜鈺大吃一驚,竟是想什麼來什麼。
她回首而望,雨夜愈發沉黑,看不清人來多寡,影影綽綽的,數個紅籠微光,忽高忽低,忽左忽右搖擺。
不知是何原因,巡夜的侍衛走了又重回。
一條南北通的夾道,無旁支曲徑,兩邊粉牆皆高巍不得攀爬,她只得悶頭往前跑,卻又聽得身後隱隱傳來叱喝:“前頭誰在那裡?”又是一陣腳步凌亂的追趕聲。
舜鈺只得停將下來苦笑,很多事籌謀的再縝密周詳,卻總礙不過天意,天意至此,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。
恰也至此時,卻聽得有人驚慌地高喊:“有刺客——!”
正朝舜鈺逼近的巡夜侍衛停將下來靜待,又聽得忽喇喇的騷動,再不躊躇,朝她相反方向迅速奔去。
舜鈺訝然不已,一切反轉太快,卻也無暇多思,只拼命朝通街門跑。
待她氣喘吁吁的抽掉門閂推開,正瞧到梅遜蹲著在磕瓜子,等許久,已是滿地的瓜子皮。
舜鈺把籃子塞他懷裡,只簡短快速道帶回去,即復進門內重掩,聽得上門閂咕嚕一聲,便再無動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