舜鈺豎耳聽著,徐涇輒身去取鶴氅,但見沈二爺放下手中筷箸,似乎要走的樣子,忙把手中湯遞給他。
沈二爺微怔,看著那碗湯不接,再眼神濯濯移她的臉上,猜不透再想什麼。
舜鈺暗道怎和楊衍一個德性?索性把碗放嘴邊抿了口,又遞給他,語氣帶些嗔怪:“瞧,吹涼了!作何不信我?”
她知道自己此時憨媚的樣子……有多招人疼麼!
沈澤棠的笑容愈發深了,伸手接過瓷碗,無意碰觸到她的指尖,心底陡起幾許溫情。
不告訴她了,其實他是覺得這湯煨得金黃鮮濃,看她面色有些蒼白,推給她吃了補身子的。
舜鈺看他拈勺舀湯喝,猶豫會兒,終開口說:“大人還是忘記那題詩罷,愛欲於人猶如執炬,大人若要逆風而行,必有燒手之患。”
沈澤棠淡淡不語,端香茶漱了口,接過徐涇手中鶴氅,披上肩膀要走,走幾步又頓住,讓舜鈺到跟前來。
看她嬌小的只抵自己胸前,仰起的眉眼如水墨桃花,微俯身朝她笑:“即便我的手被火炙傷,你也會替我包紮不是?!”
“……”舜鈺一時沒緩過神,待回味過來,沈二爺已被簇擁著出得門去。
太自作多情了罷!
她扭頭朝窗牖外望去,檐上紅燈籠映得光影迷濛,四人抬大轎後跟數名侍衛,一晃便再也捕捉不見了。
而憶香樓三層之上,楊衍與姜海靠如意菱花大窗而坐,因要看雪,命侍童拿叉杆撐起窗頭半開,幸得炭火燒的猛烈,倒不覺冷寒,二人吃酒笑談,半途間有唱曲攜琴的伶人來助興,這憶香樓如今是何等去處,那伶人亦是百技壓身,亮得副好嗓子,再觀彤雲密布,賞那瓊花飛舞,倒是別有一番愜意。
窗對面便是原要去的盛昌館,楊衍不經意瞟過,見那處門內,有人從裡頭穩步走出,披著鶴氅,氣勢威嚴凜冽,侍衛隨跟前打傘替他遮雪,一乘青檐黑帷暖轎抬至他跟前,又有侍衛打起轎簾伺候其入轎。
楊衍皺起眉宇,那人竟是沈尚書,心底頗吃驚,暗忖這盛昌館到底是何去處,連沈尚書都不顧雪地難行而來。
於是就留了意,過半個時辰後,雪漸小了許多,有個人撐柄藍色油傘,獨自冷冷清清立在屋檐下,雖是無月深晚,卻是銀裝玉砌,反看得分外清明,不是馮舜鈺又是何人。
忽得店裡熄了燭,又走出四五人,其中個閂上門栓,再落了銅鎖,一行人這才齊朝巷口走去,那裡停佇著輛馬車。
楊衍醍醐灌頂,這盛昌館定與馮舜鈺脫不得干係。
他將盞里的屠蘇酒一飲而盡,馮生午後才在自己面前,信誓旦旦撇清與沈尚書關係,他差點就信了……
結果晚間他二人就在此苟且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