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跟你們說個事……”李光啟抬手抹把臉上的疲倦,籌辦坤寧宮祭神禮,他為禮部尚書責無旁貸,許久不曾睡個好覺了。
他說:“莫看宮中規矩嚴謹,可流言卻藏不住,聽聞皇帝打算祭神禮後的筵席上,詔告天下廢除太子朱煜令,由五皇子朱禧繼帝位。”
眾人面色凝重起來,李光啟繼續說:“這事無風不起浪,我在宮中頻繁進出,常見司禮監那幫閹党進出皇帝大殿,關起門來一待就是半日,看情形實在古怪。”
高達插話進來:“說來廢太子另立儲君,祭神禮時詔告天下最為妥當,百姓只當是天降神諭,自然不會起亂。”
沈澤棠沉吟半晌,才低聲道:“太子豈會束手無策,他身後是太后及陳皇后,還有徐炳永,敢使出以退為進之法,想必早已輔好迴路,只是把我們瞞住而已。依目前之勢,唯能做的,只有靜觀其變,不欲其亂。”
眾人頜首贊同,陳延篩杯酒飲盡,神情頗為感觸:“萬里江山萬里塵,一朝天子一朝臣,幸得我早已退仕,諸位此時莫急做打算,以不變應萬變方為良策。”他又問沈澤棠:“昊王那邊可有動靜?此時予他可為良時。”
沈澤棠搖頭淡道:“若無太子削藩傳言,他是樂見侄子當皇帝的。”
轉而朝李光啟看去:“今日所說之言,勿要向你女婿秦侍郎透露半字,你若願意,日後亦是如此。”
“此話怎講?”李光啟有些疑惑。
沈澤棠沉默片刻,還是說了:“徐炳永離京那晚,我的暗衛偶見秦侍郎,乘轎從他府中後門入。”
李光啟臉色大變。
……
待眾人走後,已交三鼓,窗外大雪愈濃,唰唰如數蟹行沙上。
沈容來詢可要備轎回府,沈澤棠道不用,站起直朝耳房去,再過兩個時辰要入早朝,他隨便在此歇過就是。
耳房裡才燃起火盆,不冷不暖的,他便脫履坐上大炕,隨手拿過案几上擱的一卷佛經,多年養成的習慣,就寢前需看些什麼才得入睡。
忽聽得簾外有人悄問沈二爺可困否,徐涇掀簾去了又回,說是文選清吏司郎中郭璋來見,原郎中黃榮已被免職,這郭璋來得不久,聽說做事很勤勉。
沈澤棠命他進來說話,那郭璋見禮,再遞上官吏選薄,恭敬稟說:“大理寺的撰冊黃昏時才遞來,下官看後,還是覺得大人先審過為好。”
沈澤棠笑了笑,只讓徐涇將官吏選薄接過,語氣溫和道:“已至夜深,你先行回去歇息,明日再議不遲。”
徐涇送走郭璋,復回來時,正見沈二爺拿著那選簿看,蹙眉沉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