舜鈺抬起眼問姜海,這是何時印上去的?
姜海搖頭道:“此畫拿來便是如此,我豈會知曉!正因覺得血淋滲人,是以平素只裝於匣內,不喜常賞玩。你若能把這掌印一併褪去,是最好不過。”
舜鈺知他口吐真言,默了默,方才淡道:“欠大人之情,止於接下裝裱此活計,親兄弟亦還明算帳,馮生恐無白做的道理。”
“那是自然,你要多少銀子可恢復原貌?”姜海眯覷著眼,暗道這馮生並不如軟柿子好捏。
舜鈺也不明說,只是指著畫:“你瞧這山水圖以青綠重彩為主,宜用北裱技法,卻最難洗揭,若稍有差池,畫色就會洇的輕淡,雖可全色接筆,也僅限點塗,不可大面描繪。另古剎有洞,船舶鼠咬,閣樓霉爛,髒污斑漬數點……更況還有這掌印,要去除絕非易事。”
堂內火盆燃的正旺,姜海脊背汗津津的,他繃緊下頜道:“我自然心知不易,馮生不必礙於情面,直接沽價就是。”
舜鈺眼眸水亮,抿著嘴笑說:“大人果然豪氣,馮生若再扭捏反顯矯情,數月前替太子修復踏馬飛燕,包吃包宿,還得一千兩賞銀。此次就毋須大人包吃包宿了,就在這廳堂翻裱此畫即可,至於多少銀兩……”
舜鈺頓了頓,繼續道:“馮生若真能得寺正職,日後仕途還得仰仗大人提點,萬不能把價亂沽。”
“是極!”姜海悄鬆口氣,端起盞吃茶,這馮舜鈺果然聰明機靈,會看眼色且識實務。
即聽得她嗓音脆生生地:“定不能問大人討一千兩銀子,我折價五百兩就是。”
姜海差點噴出一嘴茶來,直把雙目圓瞪,朝她厲喝:“五百兩!你這廝好大的口氣,我尋來的年長良工,還未有敢如此誑語的。”
舜鈺也不惱,依舊滿臉微笑:“大人暫莫惱火,前代書畫傳歷至今,皆有殘脫,欲要翻新重裱,便如醫篤延醫。醫技能者,則隨手而起,若醫技無能,則隨劑而斃。此畫原就世間孤本,若重裱的好,其價可倍增百倍,區區五百兩又算得什麼。重裱不好便是廢紙一張。孰輕孰重,大人切切慎之罷。”
姜海眉頭緊擰,恰侍從提壺進來添茶,他氣狠狠罵:“不長眼的東西,待你好倒愈發放肆,沒瞧見本官正忙要事,還不滾出去。”
那侍從一溜煙的跑了,舜鈺只淡笑不語。
姜海掂杓半晌,方才咬咬牙:“至多兩百兩銀子,馮生莫要過於。”
舜鈺知他是個吝嗇小氣的,遂笑著搖頭道:“大人還是另請高明為好,馮生怕是無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