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。
回至府邸,皆是紅籠高掛,細樂輕揚,滿地炮仗灰兒,丫鬟小廝喜氣洋洋的。
隨口一問原是沈府來議親相看的日子。說不出的憋悶又難受,為老師秉性的涼薄,更為舜鈺抱不平。
這般攥拳咬牙在園裡茫然亂走,忽見袁雪琴同個丫鬟穿過半月洞,正巧迎面碰上,他想避開已不及。
那袁雪琴仰起臉看他,欣喜問:“表哥怎一個人在此閒逛?”
徐藍皺起濃眉,不回答她,反而劈頭問:“田姜住在哪個院裡?”
“桂香院。”雪琴下意識回他,又不免驚疑道:“表哥問這作甚?”
徐藍得了答案哪裡有閒心再理她,輒身要走,雪琴眼明手快扯住他衣袖,拔高語調兒:“那裡不是表哥能去的地方,待嫁娘子規矩多,不能隨隨便便示人哩。”
徐藍略用力掙開她的手,他現在心裡可煩這些表妹,連話也懶得多講一句,走得迅疾,轉瞬身影即逝在濃翠蔭深處。
……
桂香院不見桂香,滿院木芙蓉開得嬌酣,有蟬聲流響出疏桐,交織出聒噪的三伏天兒。
窗外芭蕉肥綠,映進銀紅紗窗內,但見裡頭擺設有床帳桌椅、琴棋書畫,一尊博山古銅爐,焚著裊裊沉香,顯得格外靜謐幽然。
田姜懶懶倚坐短榻上,正翻看本冊子,每頁寫滿密麻清秀的楷字,是個名喚馮舜鈺監生所書,記載著自己有生之年的驚心動魄。
她看一頁撕一頁,湊近燭火燒燃扔進銅盆里,由它轉著圈化為灰燼。
字裡行間她已滾瓜爛熟,這冊子是個禍害,萬萬留不得的。
拂去指尖殘留的細碎紙屑,她想了想,抬手將髮髻里的雙銜雞心墜小金鳳釵取下,抿唇拈著玩兒。
看鳳釵田姜才恍然,確是要嫁人了。
其實沈二爺與她陌生如路人,卻是如今唯一的救命稻草,更況馮舜鈺這冊子裡,提他的好甚於對他的疑。
所以沈二爺開出條件,讓她嫁給他時,田姜想了想就應允下來。
她身負了些事,夫君較之而言,遠不如多一個同盟更為緊要。
帘子簇簇地響動,翠梅神情緊張的來稟,昨才回京的五爺正站在院裡,指明著要見田姑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