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此話時,他顏骨端肅,眉眼深邃,渾身氣勢不怒而威。
田姜想起那一架薔薇,她被秦硯昭掐著頸,推進花葉蔓藤間,他為她手上初次染了血,她淚眼朦朧地看他,輒身走進晴空艷陽的蕭蕭背影……可一切再也回不去,從那後他們相形見遠,終走成了陌路。
“哭甚麼?”指腹抹去她眼角一串淚珠,又落下一串。
沈二爺一陣心煩意亂,從田姜身上翻下,再替她搭好錦褥。
默少頃,忽然趿鞋下榻站起,隨手取過直裰穿上,頭也不回地朝簾外而去。
書房門外卷棚內,沈桓揉著眼睛,打個呵欠正欲回房歇息,卻見沈二爺面無表情的繾風而來。
他還未待說話,聽得二爺冷冷道:“去取罈子酒來。”
第肆肆玖章 偶問學
田姜醒來時,窗外已透進清光,能聽得丫頭灑掃院子落葉發出的沙沙聲兒。
昨晚沈二爺走後,她等的睡著了,瞟眼鴛枕很平整,他應是沒回來。
翠梅捧了衣裳來伺候她晨起,田姜想想問:“二爺可是上常朝去了?”見她答是,不由蹙眉:“怎不叫醒我?”
翠梅說話有些吞吐:“二老爺卯時才進得房,命勿要吵夫人,自己著官袍匆匆走了。”
田姜“哦”一聲,坐床沿垂首看著紅繡鞋愣會神,才道:“你把我那雙秋香綢面艾綠鎖線鞋兒拿來。”
翠梅連忙去取,待趿好鞋洗漱畢,正吃早飯的當兒,沈荔和沈雁由丫鬟陪著,說是要去族裡義塾上女學,走時特來請安。
田姜聽老夫人提起過,京城內世家大族皆設有義塾,沈府自然不例外,義塾所需銀兩皆是沈二爺支費,並親自請年高有德之大儒葉化成掌塾,來教化族中子弟,順帶提攜天資聰穎且勤奮苦學的。
沈二爺又提議增設了女學,雖不求同男子弟那般科舉做官出聲名,但所習卻無二樣,依舊教《四書》、《五經》,吟詩作對、臨摹名人庚帖等,掌塾是三夫人崔氏舉薦的本家叔伯,名喚崔定亮。
田姜看她倆皆梳著雙丫髻,沈雁戴幾朵宮制的絹花,沈荔還是別著她送的翠藍雕花簪子,顯見喜歡的很。
遂問她們筆墨紙硯可有帶齊全。沈荔抿著嘴欲要答,卻被沈雁搶過話去:“嬤嬤一早就都收拾妥當哩,不會有錯的。”
田姜搖搖頭,溫和道:“我幼年時府上也興辦女學,嬤嬤替收拾文物匣子,她們沒伺候過哥兒少爺,不曾見過筆墨紙硯的真面目,倒鬧出笑話來。”
她頓了頓,見她們聽得津津有味,繼續笑說:“進了學堂,先生讓臨摹字,問我拿的是甚麼墨,卻是畫眉用的螺子黛,問我拈的是甚麼筆,卻是掃眉軟毫筆,又問端的是甚麼硯,卻是一方臥躺美人硯,最後呀問寫的是甚麼紙,卻是桃花灑金箋。先生叱責不莊重,要罰,竹木小板抽得手心紅紅腫腫,下次再也不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