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趿鞋下榻,慢慢走至梳妝檯前,腿間除淅瀝濕淌,更有股子戳痛猶存。
李嬤嬤前日言行造次被她扇了耳光,那婆子受秦硯昭之命,把她查驗時,籍此挾帶私仇,舉止十分粗暴。
她覺得自己被傷著了,火辣辣地感覺。
用牛角梳細劃烏油油的長髮,看著銅菱鏡中的容顏,不由就想起沈二爺來,一定在四處搜尋她罷……可搜尋到她哪裡是件易事呢!
京城這般大,跟棋盤格似的,坊巷排列,胡同縱橫,無異於大海撈針。
腦里浮起沈二爺溫和儒雅的面龐,心底酸酸楚楚的,就不能想,一想他就軟弱的不行。
正這當兒,帘子簇簇撥動,順音望去,進來個老嬤嬤,手裡提個食盒子擱於桌面,揭開蓋取著熱騰騰的飯菜。
田姜起身挪移到桌邊坐著,開口問她:“嬤嬤可知這宅院位在哪個胡同?”
那嬤嬤卻是個聾的,只笑說:“這裡是爺年前買下,三進的宅子,花了大價錢。”
“胡同叫甚麼名?”田姜不死心又追問。
那嬤嬤接著道:“原本就我孤零零守著宅子,現可好了,人多才能有人氣。”
田姜知曉定是秦硯昭刻意安排,她便不在問,挾起塊醬燒骨逼自己吃。
只有養足精神,有氣力,方能細思量如何從這裡逃出生天。
用過晚飯,她強撐著出房,在宅子裡走個來回,直至雨勢漸大,才復轉來。
這裡並不是偏僻之處,反而居在鬧市口,一牆之隔外應是條商鋪街道,有鐵匠鋪子,叮噹錘打不停;有糟滷鴨鵝店,縷縷香味隨風飄進,有貨郎搖著撥浪鼓,邊走邊叫賣;更多的還是討價還價聲。
請來做親的李嬤嬤及幫忙丫頭,一早得了錢即利索離開,留著的僕從僅四五個,看門人是個彪形大漢,會拳腳功夫。
田姜滿懷心事掀簾進房,愣了愣,秦硯昭不知何時來的,正坐在桌前吃著她的殘羹冷炙。
她視他為無物,面無表情地坐上臨窗大炕,過來個才留頭的小丫鬟,怯生生奉上熱茶。
田姜接過茶盞吃著,簌簌風雨扑打著窗欞,才是黃昏日暮,天色已陰黑成團。
秦硯昭用雞湯泡軟粳米飯,一口一口吃著,不時抬首去看田姜,見她安靜地坐著,側著臉望著窗外,長睫掩著眼裡情緒,挺翹的鼻尖,朱紅嘴兒,很乖順溫良的模樣,性子卻倔強不示弱。
瞧田姜蒼白氣弱的樣子,又很疼惜,暗揣著明日勿要忘帶燕窩,給她熬了補身骨;轉而看她出神的態,又猜測她在想甚麼……想沈澤棠嗎?
才軟的心腸瞬間冷硬起來,秦硯昭淡笑道:“今早上常朝時,可見到了你的夫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