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才瞧見靠窗放著兩個大樟木箱子,用粗繩五花大綁捆著,死沉死沉的模樣,問玫雲這是哪裡來的,卻道是三老爺的東西,有給自家房的,也有分給別房的。
她便命人拿來銅剪鉸斷繩索,把鎖撬開,一箱裡皆是串串臘腸、或切割四方的臘肉、風雞鴨鵝、還有壇罐的乳酒、燒春酒、清酒、秫酒及些青銅製的酒壺酒鍾類的吃用之物。
崔氏嫌那股子醃臘騷臭,命人抬出放到廊下任風吹,又命玫雲點起暖香熏屋。
再開另一箱卻是有些驚住,裡頭疊堆的整整齊齊,顯見極其珍惜輕放,有一匹匹紋彩絢耀的蜀錦、一件件蜀繡織的繡鞋、頭巾絹帕、枕套、帳幃被面、及繡屏香袋扇墜等精巧物。
又有物什用錦布小心包裹,崔氏拆開細看,是十把精美的川扇兒,但見金絞竹骨、輕綃薄面好不貴重,隨手拿起一把輕展,佛肚竹泥金扇面,一副墨潑的流水遠山圖,題“日落山水靜,為君起松聲”兩豎詩,不由出了會神,再展旁的看時皆不入眼,遂將這把特意挑出擺在桌上。
就這當兒,三爺身邊的廝童青畫跑來稟道:“老爺喝小的取壇燒春酒,要同二老爺和五老爺吃著閒話。”
崔氏讓他自個去廊下拿,只命著玫雲叫來兩三個手腳利落的丫頭,將箱裡的物什皆取出,一樣一樣的打點清楚,挑了些湊成兩份,一份給沈老夫人,一份給二房,又再三斟酌了會兒,才命玫雲親自送去不提。
……
書房裡,沈二爺沈三爺剛落坐,沈五爺也挑簾笑嘻嘻地來了。
沈三爺解決了樁事兒,心底鬆快,展顏說:“我從蜀地帶了些好酒,不妨一道吃著耍。”遂命廝童去取。
沈五爺搗搗他的胳膊肘,擠眉弄眼地:“我說沒事就沒事,你還慌得不敢回府,是沈家的子嗣,三嫂心底縱然萬個不甘願,也倔不過老夫人愛孫心切。”
沈三爺悄睃沈二爺端盞吃茶,雖無怒容卻也無喜意,語氣訕訕:“怪我思慮不周,一直未曾道明詳情,才致今日尷尬局面,還望二哥多擔待!”
沈二爺臉色稍緩和,默少頃方說:“無愧於事,無愧於身,都頂不過無愧於心,你好生引以為戒。”
沈三爺連忙稱是,恰廝童拎一壇燒春酒,一盒肉菜送進房來,三人圍火盆坐,火盆上頓錫壺燙酒,沒會兒飄出一股子冷洌的香氣,廝童提了傾在各人盞內,便退將下去。
沈三爺看沈二爺慢慢吃酒,道:“我在蜀地收到二哥再娶的消息,還有些不敢信哩。”
“怎地不敢信?”沈二爺酒紅染眉骨,嗓音亦顯得溫潤。
“二哥八年未近女色,平日裡修身養性參禪,忽兒怎就娶了妻,實不像你慣常作派。”沈三爺開起玩笑:“今見過二嫂……二哥怕是被她美貌多嬌所迷罷。”
沈二爺噙起嘴角也笑了:“你說的倒也無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