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年前的事了,她怎會在這殘陽如血的黃昏,憶起那些點滴呢,明明早已忘得乾淨,明明……是她捨棄的。
陸嬤嬤迎了過來恭敬道:“三奶奶怎還在這裡站著?老夫人,三爺五爺還有奶奶們都在等你哩。”
……等她!人生如此孤寂,還有人願意等她麼?
……
一桌席擺了二三十碟盤,山珍海味、珍果時蔬及香茶美酒數不勝數。
眾人強顏歡笑,唯有雁姐兒溪哥兒這些孩子不知愁滋味,吃這個想那個快樂的很。
沈老夫人鬢邊銀髮新增了許多,她挾了塊燉軟爛的羊肉,放進崔氏碗裡:“這是你最愛吃的,多吃些,外面雖也不缺這口,卻總沒有家裡的味道。”
崔氏眼眶一紅:“勞煩母親還記得……”
沈老夫人道:“莫以為我人老記性差,其實該記得一樣沒忘過。大兒愛吃糟魚煨肥雞,大媳愛吃南棗糕;二兒愛吃……”她頓了頓,田姜忙微笑說:“二爺愛吃母親做的十樣攢盤。”
“是嘍!”沈老夫人語氣有些感慨:“二兒最是念舊。”又似想起甚麼:“你初嫁進來給我奉茶那日,還盛八寶甜粥給二兒呢!這真是一個敢盛、另一個就敢吃呢,可把我這顆心急得竄上竄下的。”
一眾想起當時的景也都笑了,沈老夫人拍拍田姜的手背:“瞧你現比誰都了解他。男兒弱冠女兒及笄,婚配前誰也不識誰,可貴在日後相處,你了解我多一點,我了解你更多一些,彼此交心、坦誠相待,那感情就在枕席間、柴米油鹽里不知不覺滋生……”崔氏不落痕跡的瞟過沈三爺,他正和五爺湊近在說話,並不曾聽。
沈老夫人忽得止言,又笑問:“怎一個個都傷感了,方才我說到哪裡?”
何氏紅著眼睛道:“母親說到二爺愛吃你做的十樣攢盤。”
沈老夫人繼續說:“二媳婦喜歡吃蒸螃蟹。”田姜笑著頜首,其實凡好吃的她都愛。
“三兒喜歡吃瓠子煎餅和油炸茄餅、五兒喜歡吃……”
崔氏垂頸抿口桂花釀,不曉是否多想,總覺沈老夫人的話兒是專講給她聽,現在講這些有何用呢,她連沈三爺愛吃甚麼都不曉得,十年已讓她(他)們早已面目全非,行同陌路,唯有的羈絆只有雁姐兒和溪哥兒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