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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氏正吃著醒酒湯,忽聽丫鬟隔簾櫳回稟:“大奶奶來了。”
話音才落,何氏已走進房,崔氏坐在熱炕上未曾起身迎,只微笑道:“酒吃多了腿足軟,大嫂多擔待。”
“我們妯娌間哪拘那些虛禮!”何氏打量著窗前疊堆的箱篋,蹙著眉悄低問:“你真的也要隨去麼?吳蜀之地道路崎嶇、氣候潮濕燥熱,蛇蟲泛濫,每年疫情成災,你這樣嬌貴身子,怕是要好生受番罪呢。”
“那又如何?”崔氏依舊在笑:“好死總不如賴活著,我還有雁姐兒和溪哥兒呢,為她們我也不能死。”
何氏臉色大變:“甚麼死不死的?三爺可是打聽到甚麼?二爺真的犯事了?”
崔氏打個酒嗝,她的桂花釀吃多了,有些眼餳耳熱:“又是錦衣衛又是刑部兵吏,二爺若沒犯大罪,他們是來鬧著玩麼!三爺說不能在這裡等死,所以我們打點行裝,要去蜀地避禍呢。”
“那母親怎麼辦?你們就只顧自己一走了之,其它都不管了?”何氏嗓音陰沉沉的。
“不是有二嫂在嗎?”崔氏抿起嘴笑:“你們皆說她有大能耐,不妨去指望她扭轉乾坤。”
“她?!”何氏神情浮起薄蔑,嗤笑一聲:“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,若不是二爺娶了她,原不過是梁國公夫人的遠房窮親戚罷了,即便如此,前日她找去連府門都未曾讓進,她能有甚麼大能耐,我倒說她是喪門星才對!”
第伍伍零章 亂生相4
崔氏神色似笑非笑:“大嫂言語刻薄了,這可不像平素的你。”
“是麼?!”何氏嘲諷地撇起嘴角:“我哪點說錯了呢?大爺在時,戍守邊關幾年難逢,三爺任職蜀地,一兩年回不過三五日,二爺雖在京城,夢笙大家閨秀恪言守禮,懂得勸夫多傾軋政務,是以亦難見他身影。我們獨守空房整日寂寞為甚,還不是圖得沈族能金玉滿堂,安享尊榮,繼而蔭護後世子孫光耀門楣,錦繡百年。”
“可自從她嫁進來,二爺似被狐狸精附身了,一副‘春宵苦短日高起,從此君王不早朝’的架勢,哪還理甚麼朝堂政事,顧甚麼官僚應酬,你瞧往年梁國公陳國公還有李尚書高尚書等權貴重臣、常來府中筵請走動,十分熱鬧,如今可謂是門可羅雀,一派衰敗的淒景。”
何氏頓了頓,言辭欲發激烈:“老太太更是人老眼花豬油蒙心,竟把她也當個寶寵著,三弟妹以為此番讓她治年事就如此簡單,實則是要頂替你掌中饋,說句心裡話,我都替你這數年辛苦不值,哪有來新人踢舊人的道理。你也真是傻,怎這節骨眼上非要走,白白中了她們的意。”
崔氏覷眼望窗外斜吊的彎月,不知在想甚麼,稍頃才淡淡說:“生死面前,我早已把這爭強鬥勝的心絕了。不說三爺官居蜀地不得不離開,縱是他在京城為職,此時也應擯棄前嫌、抱團取暖、群力共策渡危難才是,彼此怨懟指責實無濟於事,大嫂心思最通透,此時卻怎想不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