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徐老夫人進獻眾佛的‘蓮鶴方壺’十分貴重,若是送尋常器物恐難入她眼,我房裡有掐絲琺瑯六孩抬鼓式蓋爐,市面獨此一尊,四個鎏金穿紅肚兜小童抬鼓底,爐蓋正中手柄、亦有兩勾肩搭背小童,憨態可掬很神氣。那日她對幾個小和尚滿臉和善,這個應能合她的意。”
“再把三爺帶回的蜀錦蜀繡及蜀酒等精挑幾樣出來,另備八式海味、三牲大魚及生果禮盒十擔,她早年與寡婆相依為命,勤儉過活,這些物什現與她不算甚麼,但當年卻很難得,是以江山易改,本性難移,怎樣都不會嫌棄的。”
沈老夫人聽得頜首,瞧田姜的目光帶些重新審視的意味……
“沈二是從哪裡尋到你這個寶的?”
田姜被她這句話問愣了,眨巴著眼兒不解,沈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,說道:“你生得太好看了些,讓我以為沈二娶你,是圖你年輕美貌多嬌媚,哪想得原來不止……他實在有眼光,我卻是個眼拙的……”
不禁又有些潸然:“這沈府的百年傳承,有沈二與你撐住,總算不會盡毀在我這老婆子手裡,日後也有顏面去見諸位列祖列宗……”
田姜抿唇沉默,舊時記憶滌盪心間,其實若真論起來,是該恨她的罷!前世里若不是她跪下哀懇,驅趕自己,又怎會那樣悽慘死去呢!可面對這霜染兩鬢的老婦人,卻恨不起來……
她有要背負的責任大義,而她深陷情愛不可拔,誰都無錯兒,錯的是生不逢時、愛不逢人,皆是命數天註定,怨不得誰!
反手握緊沈老夫人的手,朝她笑了笑,說不出的釋然。
恰這當兒,只聽夏禪稟回:“沈管事進院門了。”
沈老夫人忙命讓他快些進來,幾句話功夫,隨簾櫳簇簇響動,沈霖氣喘吁吁走至炕前,拱了拱手:“拜帖才遞進去,徐老夫人就遣廝童要親自見小的,問了老夫人和二奶奶身骨如何,聽得二奶奶懷了子嗣也很歡喜,說許久不見甚是想念,待明兒派馬車來請您倆過府聽戲把話。”
沈老夫人頓時面露喜色,田姜也舒口氣,看著窗外春陽晴好,遂笑道:“明日要去拜見徐老夫人,我來替母親染髮可好?”
沈老夫人直擺手:“曾也染過幾次,可沒少鬧笑話,用過樺木皮片與包側柏枝,燒煙燻香油碗,再用碗內生的煙塗抹鬢髮,有時抬手不慎觸碰了,指尖就是漆黑一團。還用過黑豆浸醋發膏,滿腦袋都是醋味兒,花狸貓都不敢進我懷裡,沈二聞著直打噴嚏,還用過旁的,總之都不中用,我也懶得再做這檔子事。”
丫鬟嬤嬤垂手靜侍在旁,此時也忍不住抿著嘴笑了。
田姜勸說道:“蜀地的百藥煎最有名兒,此次三爺帶回了些,我照著古法方子,又添了香油、沒石子、五倍子、早蓮子、訶子皮酸榴皮等熬出油,再入了零陵香、藿香葉、香白芷、麝香和甘松,封在罐里約十日,便可拿來搽鬢髮。給二爺用過幾回啦,不會污手不染塵垢、也無怪味道,母親先試過這一回,就知它好處。”
陸嬤嬤插話進來:“怪道近日裡,瞧著二老爺鬢髮烏黑光亮,原來是這麼回事啊!老夫人就再莫推辭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