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衍插話進來:“此案牽扯三位官員,戶部右侍郎顧左、通政司左參議吳用、螒林院學士胡麟,皆羈押昭獄中,身死於數月前那場火。”又朝舜鈺提點:“君前無戲言,你可要想仔細再說……”
舜鈺撩袍”撲通“一聲跪地:“在下不知當講不當講?”
楊衍臉色有些發黑:“不知就是不當講……”
忽兒挺同情沈澤棠的,若不是英年早逝,早晚也會被這馮舜鈺氣得早生華髮,簡直操不完的心。
朱煜看他一眼,蹙起眉宇說:“楊卿多嘴!馮生儘管知無不言。”
舜鈺先謝過,才開口道:“蕭鵬雖無甚學識,卻甚是警醒,對在下也嚴加提防,但凡朝中官員信箋,會另用漆青灑金竹管裝封,收起自處置,只一次不曉哪裡出錯,遞在下誦念信箋……提及一位權臣之名……卻不敢多嘴,恐皇上怪罪!”
朱煜神情端嚴:“你但說無妨,朕不治你的罪就是。”
舜鈺這才嚅嚅嘴唇,似下定決心般:“年前昊王進京遇刺傷重,實為‘鷹天盟’所為,信箋里提及徐閣老頗為震怒,下的是死令,怎會失手?且沈澤棠兩江巡察時,亦下的也是死令,卻屢屢不曾得逞。叱命蕭鵬將參與此兩次的刺客們斬殺不留,若他交派的任務再敗北,定親自帶官兵剿捕‘鷹天盟’,捉拿蕭鵬歸案。”
語畢,四圍一片靜寂,無人說話。
龍涎香緩緩燒著,縹緲輕散的煙色,把昏陽暮夕的余照漸次朦朧。
朱煜喜怒不形於色,閉閉眼再睜開,問道:“徐閣老為何要置沈澤棠於死地?”
舜鈺急快地回他:“是為當年滎陽河冬令堤裂案,主使徐鎮功乃徐閣老的侄兒,因疑沈澤棠暗裡推波助瀾,致徐鎮功貪墨證據確鑿而被當街問斬,是以痛恨在心起了殺機。”
朱煜眸光閃爍,緊盯她毫不膽怯心虛的面龐,真是令人差點就信了。
他噙起嘴角道:“你果然於沈澤棠關係匪淺,或許其間交雜私人恩怨,所說未必言盡其實……”頓了頓:“是以口說無憑,你可有身揣相關書證、物證等?譬如那封提名信箋,或有誰能證你言之有物?”
舜鈺搖搖頭:“皆不曾有!但信者恆信,疑者恆疑,皇上若信,無據亦信,皇上若疑,有據亦疑,皆在乎皇上一念之間矣!”
朱煜忍俊不禁,這個馮監生機靈有趣,忒能說會道,那張面龐愈瞧愈覺俊里含俏媚,莫名就心生親近之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