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正因為他太過正統,恪守禮制,所以才會對廢長立幼深惡痛絕。他曾上疏五次,請求先帝放棄此心,甚至為此在朝堂上與人爭辯不休。我知道你不願意承認雲岐也是謀逆之人,但你不想想,他正是懷著不甘與憤怒,才孤注一擲除去了先帝,讓他們所擁戴的太子順利登基!」
「這些所謂內幕是王爺自己的猜測吧?就算雲岐後來曾經對盛文愷的父親談及往事,恐怕也不可能全盤托出。」
遼王冷哼道:「那你問你,剛才所說的這些人中,現在還有誰還存活?太醫院院使倪振安在先帝駕崩之後,很快也因病暴亡,只是當時眾人忙於新帝登基大典,無人去查他的真正死因。在此之後,李哲身為國舅,又是當時的內閣首輔,卻在我皇兄登基後不久就辭官回鄉,說是要拋棄塵世修道飛升,半年後離家失蹤,生死不明。杜雲冰則是因言獲罪,年已六十開外還被貶官流放至安順,數年後死於疫病。」
他的眼神越發寒冷,直視著江懷越,緩緩道:「為了確保長幼有序,社稷穩固,這些人密謀毒害了先帝,扶植我皇兄順利繼位。可是原先本分膽怯的皇兄在執掌大權後,很快就對他們下手滅口。雲岐目睹同謀們一個接一個去世,自然不勝惶恐,因而上奏聲稱患病不支,希望能以隱退來保全性命。但我皇兄沒有如他所願,只是將其調回了南京故都。再後來,臨湘王謀逆案發,抄家時從他書房裡找到了與雲岐私下往來的書信,於是君王震怒,命令東廠提督曹經義親自帶人趕赴南京抓捕雲岐,並將雲府徹底抄沒。你覺得,這真是因為他和臨湘王暗中結交嗎?」
江懷越靜立片刻,腦海中飛速閃過的是當日去鎮江尋找雲家小廝雲祥,從他那裡得來的種種訊息。雲岐在某天深夜忽然找來雲祥,讓他帶著那個匣子趕赴京城,希望能將東西送到故友房敏學手中。而房敏學,正是太后的親信……
原本以為雲岐是預感到大難臨頭,因此希望將裝著罪證的匣子轉交給故友得以保存,而如今再貫穿前後聯繫起來,一切才水落石出。
「因此雲岐當年急著要把東西送出,並不是為了保存證據,而是希望藉由他人之手呈交給太后,由太后出面力爭推翻新帝,再立你為君?」他審視著遼王,緩緩說道。
遼王揚起眉梢,笑了笑。只是這笑意雖然還帶著驕傲,卻掩不住疲憊之感。
「正是,因為他惶恐、後悔,當年毒害先帝,自以為是做了為國為民的大好事,結果我皇兄上位後對他們暗中斬盡殺絕,國舅爺第一個感受到危險以死逃遁,才保住全家性命。杜雲冰猶豫不決間被流放驅逐,而他作為近臣中的最後一個,自然也難逃劫難。他將東西轉交給僕人,卻把開鎖的鑰匙留在身邊,目的是希望太后得到東西後,能親自召他入京面談,保他平安。誰能料到東西還未送到京城,曹經義已經帶人殺到南京,這陰差陽錯之間,雲岐最終還是死在了詔獄,而那證據和鑰匙各自流散,長達十餘年之久。」
「原來王爺知道的也不少。」江懷越淡淡道。
「不然你覺得,南京那麼多官妓,馥君和相思為什麼會一起被召到京城?」遼王喟嘆一聲,扶著欄杆,「後來我又將盛文愷填入左軍都督府的空缺位置中,還不是希望他能以未婚夫的身份打聽訊息,早日找到流散的證物?只是這人做事拖泥帶水,瞻前顧後,才使得事情久久未能解決!江懷越,我今日找你來,一是要看雲岐留下的證據,二也是想問一問,你置身在這樣的局面中,到底有什麼打算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