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吳卿也至了。”皇帝用餘光示意他坐下,那旁孑立的男子拱手問好,只是面無表情。正猶疑他為何不坐時,聖通皇帝一曲終了,偏頭道:
“這琴乃一西域使者供奉上來,朕把這新琴換了舊弦,你們說,這琴心是新還是舊。”
“朕的琴歲歲翻新,孫卿之綠琦卻獨得青眼,料來非此琴可比,只不知何日能再聞卿一曲。”
吳冠素不禁看向孫子沐,綠琦已毀,眾所周知,聖人召他原也不為聽琴——此般糾葛,竟演化為寇讎之劫。
“微臣已著人修補,只是年歲陳舊,音色怕是會令聖人失望。”
“哦,甚好,”聖通皇帝抿下一口濃茶,又道:“冬日睏倦,二位何不手談一局,朕也揣度學習一二。”
豈能不應?吳冠素看孫子沐似是心中安定,從容而坐,稍稍背向聖人,連下數子,二人皆放下心事不再侷促,酣戰楸枰之上,均未見,聖通皇帝眼中閃爍,就像棋子跳動了一般,她拿著薄胎白瓷茶盞似執有千鈞,驕傲如她卻低下黔首,不知是盯著茶水映照出的幾縷華發,還是所謂“面首”的指尖琴繭。
……
“還是吳卿技高一籌,著實精彩。”聖人喃喃道,“不知大虞國手仍棋戰否?”
聖人提起司馬叔合併非一時興起,其時東瀛使節將至,國書里指名了要再來討教一番“鎮神頭”。
(三)
“此劫——”
“此劫可爭萬年。”
“不然。”
“呵呵,”吳冠素斟滿酒,一飲而盡,“叔合總是這麼從容。”
“從容麼,你怎不道我無心。”
“叔合之棋,看似無心,實則四兩撥千斤,一言一行,不得不讓對弈者仔細揣摩。”
“你既如此懂我,可知我這下一步走向何處?”
“穩中求進,不爭不擾,失小衛大,獨善其身。”
“倒是正解,看來你亦有應對之法。”
“我,算有吧,”吳冠素揉揉頭,“只是局勢所迫,兩路須丟棄其一,無法解雙征,乃是九死一生困頓之局。”
“我與你對弈良久,彼此知悉,意趣消減亦然,反倒是前日和季茵聚弈,耳目一新。”
“卻不知那東瀛棋手能有叔合兄幾分功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