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蘭二小姐哪裡的話。”劉世濤乾乾笑道,卻似乎更尷尬了。他又尋思起話頭,好半天,忽道:“對了,公主與世子大人的婚期可定了?微臣、微臣想早些備禮。”
這回非但是我,連蘭嘉亦不知怎麼答了。
熙來攘往的街頭,慕央聽了這話,抬眸望向我。
我努力笑了一下,自己都覺得臉皮子發僵:“你倒也真地信了,其實我與大世子天南海北的兩個人,原就當不得真,只與你開個玩笑罷了。”
慕央的眸子閃過一絲詫異,楞然看著我。劉世濤仿佛欲說什麼,又默然不語。於是三個人君不君臣不臣地相顧無言,自己也曉得實在不像話。
良久,劉世濤低聲道:“昌平公主,末將——”
“劉大人。”不等他說,蘭嘉便打斷,“劉大人,家父鍾情於字畫,我一直想從景陽十里挑選一副珍品送他,無奈卻是眼拙。劉大人到底是狀元才子,不如替蘭嘉選一副好的罷。”
劉世濤默然片刻,道:“能幫右僕射大人挑選字畫,是末將之幸。”
蘭嘉與劉世濤走了,我才注意到慕央今日著一身便衣,淡色長衫清雅得很,可饒是如此,他的發依然一絲不苟地束於腦後。
我尋思了半日,又將話頭引到劉世濤身上,笑道:“月前去看劉校尉,他還有一顆要習武的雄心,沒想到一個月下來,便安穩了性子,跟在將軍身旁做文隨了。”
慕央應道:“他那時也是經了點事,心中不好受,如今該過去的當已過去,人也就安穩了。”
我自曉得慕央指的是何事,但由他提起,卻有說不出的困窘,我道:“蘭嘉早提過要幫右僕射大人選字畫,我倒好奇她要選個什麼樣子的。”說著便要去人群里尋她。
“公主。”
這一聲“公主”微不可聞,但我還是聽到了。
慕央的眸色依舊看不出喜悲,聲音又低又沉:“公主畏寒,臘月的暮風寒氣滲骨,公主若逛好了,便早些回宮罷。”
我又不知當應他什麼了,想來於閒止將我畏寒的毛病告訴他後,他便這樣記掛在心上,我想道聲謝,卻又覺得徒勞。
天邊有黑色的鴉羽划過,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喧囂又寂寥,日暮的風終於撲面來襲,而慕央的話語也被這寒風載著,分外落索:“身體髮膚受之父母,公主當珍之重之,而過往已矣,公主卻不必再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