仲謀心一條一條,慢條斯理地講下去:“歷朝歷代都免不了黨派爭鬥。季齡辭官後,你的外公舒大人便權傾朝野,朝中無人能夠制衡,即使先皇當時仍在世,亦是有心無力。舒大人一直是支持你這個外孫坐上皇位的,他大概從未將另一個外孫,白傾放眼裡過。但哪怕是你當上了皇帝,恐怕也難以制衡你外公的勢力,相反,如果是你當上皇帝,舒大人的滔天權勢就會更加難以撼動。而白傾猝然發動宮變,瓦解、重組了朝中的黨派之爭。”
仲謀心抬起眼睛,深深望著白相與,一字一頓道:“你在外打仗故意遲遲不歸,教白傾寢食難安,心魔肆長。是你,親手逼得白傾一步步地發動宮變,謀權篡位、眾叛親離。”
白相與面無表情說:“我沒有逼他,路是他自己選的。自己選,總好過別人幫他選。他想要的,我已全部成全他。”
仲謀心又長長嘆口氣:“白傾生於帝皇家,有那麼個父皇,又有你這麼個親弟弟,竟還未被逼瘋,我倒對他有幾分同情了。他與其說是跟你爭,不如說是同他的命運做抗爭。歷史上多少無休止的宮廷政治鬥爭,多少的皇子公主,面臨身敗名裂的淒涼下場時,發出一聲聲悲鳴:願生生世世勿生帝皇家。白傾明知幾乎沒有贏你的勝算,卻還是要跟你爭,哪怕玉石俱焚也不肯再苟活於世,單單講這份膽魄,實也教人心生敬佩之意。唉,先皇終究是先皇,那麼多的兒子裡,他給離國選了一個最合適當皇帝的兒子。我們、包括白傾,全輸給了先皇。”
仲謀心又道:“你這次回去雲錦城,大概皇帝也不會再把你怎麼樣了。你們的外公舒大人已經告老還鄉,白羽泉也已被逐出雲錦城,發放到嶺東這些苦寒之地,雖然兩國戰事吃緊,但白傾顯然已經慢慢懂得怎麼做好一個皇帝,這幾年,無論多危急的情勢,他都是一個人面對的,而且他做得很好。白兄,你於國於白氏皇族,實是已算仁至義盡。唉,你早去早歸吧,莫誤了良辰吉日,畢竟那麼美麗動人的新娘子,想娶的可不止你一個人。”
“你不和我算帳了?”白相與問。
仲謀心笑了笑,眼睛裡已多出了些溫暖的友情:“生意什麼時候都可以做,一次虧本以後有的是機會賺回來。但一個難能可貴的朋友,卻是一生之中難得遇上幾個的。”
白相與突然沉默下來。
仲謀心嘆了嘆氣:“你是不是在想林越?想他如今到底身處何方?”
白相與不答。
仲謀心不由無可奈何地笑笑:“這真是件湊巧得見鬼的事,本來能當朋友就算一件挺不容易的事情,卻偏偏都對同一個女人情有獨鍾。白兄,不管是當你一輩子的對手,朋友,或是情敵,人生方可不寂寞啊。”
白相與抬首波瀾不驚地瞧了他一眼。
仲謀心微笑說道:“終有一天他會回來找你的。難不成到時候你還將她藏起來不許她見他不成?她已經夠順從你的了。”
末了,仲謀心嘆道:“你這人若說還有什麼缺點,那就是太驕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