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畢竟也是氣頭上做給侍從看的場景,待大家上岸後她便不辭而別,其實早已潛回海下,找回了真身。
這是她生平頭一次下海,又或許,她原來就曾生活在那裡……可錦鯉與海水並不該有依存交集。
過去在蘭嶼看碧綠的海面,海就像絲綢一樣柔和並微盪著漣猗。從高處看,煙波浩渺,一望無際;而有時,海水就在你的腳邊,輕輕絮語,海,也愛人的深藏若虛。
可她若不曾下海,怎麼會在陸上妖族本該恐懼海水與體質相衝時,在海上游得自在盎然,那是仿佛重複過很久很久的場面,又仿佛,在某些重複過太多次的夢裡,那夢裡有海有宮,有人身魚尾的夥伴,還有一名對她溫柔微笑的少年……
你可曾聽過海上的琴聲,那是海底宮樂與蒼穹分享的盛宴,也仿佛少男少女默默的耳邊軟語,同落水的珍珠一起叮噹奏成又感動又美好的樂曲。
深海與天穹,珍珠淚,鮫人。
還有那些朦朧夢幻,卻分明在腦海中越發清晰的……記憶。
她初長出半身人形時逞能救下一艘客船,不斷地好奇問那少年名字,可惜見了妖怪的少年戰戰兢兢,並不感激她強塞給他的避水珠,後來她才在他的手勢中意識到他的不能言苦衷,於是她學他寫字,他磨合她對手勢的理解加以改進,再到兩人共同在月下的礁石上互打著同樣的手勢……
“木淵,木淵,”她總是喊他,喜歡極了在人前直接這樣叫他名字。
可有一天,他回到陸上之國,她明明還記得他那句“我總會回來,你擔心什麼”,他卻已不再容許她這樣叫他。
人族的規矩繁雜,根本不如海下水族的自在,她盼他重回身邊,終於尋到了幻化人族的法子,只為衝去他面前。
再見面是問好還是直接撒嬌,她想了不下千百遍,可一切都在想方設法的見到他後,戛然而止。
彼時宮牆內的花樹正是繁茂之時,片片花瓣隨風紛飛,悠長的鈴廊邊有男女同伴而行,而前方牆面的背面那頭,左顧右盼的女子莽撞走出。
一瞬間的視線相撞,她尋尋覓覓後的欣慰,而同心心念念的人影重合的,那個帝王袍帶的俊朗男子,唯有震驚的目光。
“你——”
幾乎是同時出口而相互都難以再說下去,一個實在不知用何言語表達激動,一個則突然啞口於下文的解釋。
因為很快,面前同行男女,這秀美的女孩拉扶著男子手臂的場景,猝不及防叫她嘴吃驚地張大。
“怎麼回事……”她從未預料過再見會是這樣的窘迫,一手指向那女子便問,“我是想知道,她是誰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