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在場的多為學子,鄉試在即,無不想進士老爺指點兩句,我觀你眉目端正,並無焦慮,可是文章入了進士老爺的眼?」
譚振興看向兀自挑著水走向其他茶鋪的弟弟們,搖頭否認。文章都沒遞給進士老爺,何來入眼的說法。
「可是看茶鋪生意好,水價升了,心中歡喜?」
譚振興不否認是這個原因。
他們來時碰到推著板車賣水的父子,兩人說這幾日書院街熱鬧,水要比平日貴兩文錢,果不其然,遠遠的就看到書鋪老闆沖他們招手,給錢亦是特別爽快,譚振興覺得再回去挑兩桶水來,趁著生意好做就多跑兩趟,家裡人多開銷大,好怕突然有天連飯都吃不起。
譚振興沒說話,卻看他們面面相覷,然後扯著嘴角笑了起來,笑容莫名礙眼,他歪了歪嘴角,明白他們為何笑,士農工商,商人地位低下,認為他是低賤的商人罷了,他深吸兩口氣,沒有說話,兀自往前走了,走出去兩步,就聽他們在竊竊私語,雖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,心裡不太痛快就是了。
又往前走了兩步,實在憋得慌,他轉過身,直直走到桌邊,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們,自認語氣還算平和,「請問幾位在嘀咕什麼?」
有什麼光明正大的說出來,背後道人長短算什麼君子啊,得虧他們父親不是譚盛禮,若是譚盛禮,回家就等著家法伺候吧……
「沒什麼,好笑而已。」穿長衫的讀書人嘴角揚起弧度,「上回你問『唯有讀書高高在那兒』,事後想想,與你這賣水的人說了貌似也聽不懂,堂堂讀書人,竟淪落成了商人,哪兒有臉與我們探討學問啊……嘖嘖……」
譚振興:「……」
想不到世間還有如此尖酸刻薄的讀書人,劉明章心腸歹毒,卻也知躲在背後慫恿旁人出面鬧騰,眼前這個讀書人看著挺聰明的,大庭廣眾竟不顧名聲挖苦自己,自己要是置之不理還真以為是怕了他,他朝不遠處的譚振學揮手。
待譚振學走近,他指著右手邊的人,「他諷刺我是商人,回家你要為我作證,不是我先招惹他的啊。」是可忍,孰不可忍,他是被逼無奈。
以為發生什麼事匆匆走來的譚振學:「……」
來不及勸,譚振興已經開口了,「兄台,你說跟我這賣水的講道理我聽不懂,這事我們稍後再說,先來說說你那句『竟淪為成了商人』,我憑苦力養家我甘之如飴,我有力氣我能挑水賣了掙錢,換父母妻兒生活輕鬆點,同為讀書人,你或許能漠視我,不該嘲笑,文人相輕,這是你讀聖賢書讀出來的嗎?」譚振興從不以賣水為恥,能為家裡做點事是件很榮耀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