譚盛禮請他坐下,執壺給他倒茶,「還是為那件事?」
盧老頭下意識的搖頭,迎上譚盛禮洞悉一切的眼神,心虛的移開了視線,捂著茶杯,哀嘆道,「孫子也挺不容易的」兒子兒媳是何品行他再清楚不過,孫子能考上秀才,全憑自己的努力,「我我知我的請求於譚老爺來說太過為難,可我沒有法子啊。」
關乎到孫子的前程,他沒辦法漠視。
「做父母的沒有不盼著子孫好,你的難處我懂,只是」譚盛禮頓了頓,「譚某以為,讀再多的書都不如修德行來得重要,人若心存善念,目不識丁譚某也樂意教他,可人心若是壞了,教他讀書是沒有用的」
盧老頭默然,重新迎上譚盛禮的目光,片刻,低低道,「孫子和他爹不同,他不是那樣的人。」
「是嗎?」譚盛禮不是個未窺全貌就品頭論足的人,他問盧老頭,「他們來時拎了你最愛吃的菜,如何要等上這些年才來呢?」子欲養而親不待,盧老頭孫子真是個孝順的,平日也應來瞧瞧,像等待老父親出監團聚的洪氏母子,她們不曾去縣衙監牢探望,但從沒忘記過和父親的約定,天天在路邊客棧等著
他的話有些殘忍,盧老頭面色灰白,泛白的唇動了動,卻答不上來,半晌才為孫子找了個藉口,「我離家時沒有留下任何話,他們或許以為我死在外邊了吧」話完驚覺不妥,想補救,奈何口拙,說不下去了,試問,兒子孫子以為自己死在外邊卻不聞不問,不是典型的不孝嗎?
「譚」盧老頭語塞,絞盡腦汁的想為子孫找個合適的藉口,想了許久都想不到,落寞道,「總不能不管他們啊。」
是啊,子孫不成器為人父母總不能不管啊,譚盛禮深深感受到盧老頭心底的無力,他問道,「你希望他們做個什麼樣的人?」
這個問題不難,盧老頭不假思索的回答,「能有大公子一半我就心滿意足了。」譚盛禮經常批評譚振興,甚至還揍他,可在盧老頭眼裡,譚振興那點小毛病無傷大雅,平心而論,譚振興如果是他兒子,他做夢都會笑醒,也是譚盛禮嚴苛,待譚振興他們要求高罷了。
聊到譚振興,譚盛禮又是嘆氣,「振興那孩子孝順。」譚家雖然落敗,家教不嚴,但幾個孩子骨子裡都是孝順的人。
他不過尋常感慨了句,落到盧老頭耳朵里則是另外層意思了,他放下茶杯,沮喪道,「譚老爺將他們教得很好,都說子不教父之過,兒子不孝順是我的錯。」所以活該他老來無依無靠,盧老頭垂目,掖了掖濕潤的眼角,「譚老爺,我該怎麼辦啊。」
他是真的想幫幫孫子,兒子不孝順就算了,但孫子還年輕,將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,不該因為他而被埋沒啊。
「再等等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