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音糊塗了,卻聽阿姜道:「方才你說,阿羅。你同她……」
她意味深長地住了嘴,又在阿音略咬了咬嘴角的動作里笑起來。
操,阿音心裡罵了句髒話。
阿羅只說自個兒不辨美醜,瞧這架勢,怕不是長幼認知也成問題。
阿姜蕙質蘭心,搖頭道:「孟婆確然是婆子,我是孟婆,孟婆卻並非是我。」
「孟婆乃生死司黃泉畔清前塵的鬼吏,不過一差使罷了,尋有因緣執念的生魂當差,每日子時化作婆子模樣值守,遞湯送魂。」
「既如此,為何喚作孟婆,又為何要化作婆子模樣?」
「因著頭一任孟婆是個婆子,姓孟。又或許,婆子的湯更易入口,話更易入耳。」阿姜道。
阿音頷首,大差不差的是明白了些,又問:「那你這魚尾是什麼緣故?你不是人?」
阿姜搖頭:「我原本是。」
「只是既做了孟婆,便同尋常生魂不同,因要留在地府許久;與尋常鬼差也不同,因終歸是要投胎。令蘅大人便賜了這魚尾,入夜歇在水裡,白日成人形,待湯送盡了,方自黃泉里出來,去魚尾復人身,再入輪迴。」
倒是有些意思,阿音探頭又打量她的尾巴一回,問她:「那你這差事,做多久了?」
阿姜仰頭想了想:「自秦至如今,好些年了。」
阿音捂著胸口受了好大一回驚,足足兩千餘年,就只一句「好些」?
她手掌撐在地上,打量阿姜的神色仿佛在打量一個地底下刨出來的粽子。
卻是塗老么忍不住插了話:「那你咋來的?誰喊你來的?咋不跑呢?」
阿姜將眼神移過來,輕飄飄清淡淡地看一眼塗老么,含笑點了點頭算打過招呼,再轉過去望著遠處的天光。天色暗下去,像永遠沒有盡頭,霧面亦漸漸消散,原來泰山府沒有星辰,卻將璀璨的星河融入黃泉中,在流光溢彩的水面上搖搖晃晃。
黑暗總能滋生秘密,也最易泄露秘密,因為漫漫無邊的黑暗中,秘密是光,要栽種在人的心裡,也要含在孤獨的話里。
阿姜說:「你們應當聽說過我的故事。」
「說來也巧,我亦姓孟,名仲姿,小字阿姜。」
孟姜女?阿音抬手抵住下巴。
塗老么不大確定,小聲問:「是不哭長城那個?」
阿姜輕輕笑了,眼角仍舊向下,哀戚卻天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