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杜仲說娘娘內里已經虛耗,此次恐怕是凶多吉少,朱翊鈞大發了脾氣,說都是廢物,一個小小的傷風都治不好,他勒令人去治,治不好就提頭來見,另外一邊,他卻一步也離不得王容與身邊,總是日夜盯著,誰勸也不行。
夜裡醒來,王容與看著身邊沒睡的朱翊鈞,“三郎不累嗎?”
“看著你就不知道累。”朱翊鈞說,他拿著王容與的手放在自己臉頰,“容與和我說的白頭偕老,一定不會離我而去的對不對?”
王容與點頭,“我心裡想著是不離你先去的。”但是世事又豈能盡如人願。她的身體,她能感覺到。
她握緊朱翊鈞的手,“我想三郎答應我一件事。”
“什麼事?”朱翊鈞問。
“若我先走。”
“三郎一定要記著好好吃飯。”
朱翊鈞淚如雨下,“記不住了,人老了,越發記不住東西。”
“三郎能記住的。”王容與說,“三郎記不住,我會傷心的,三郎捨得我傷心嗎?”
朱翊鈞泣不成聲。
“三郎記得好好吃飯,好好的多活幾年,然後笑著來黃泉找我。這就是我最後的願望了。”王容與說,“我這一輩子,有最好的父親,最好的祖母,最好的哥哥,還嫁了一個天底下最最好的男人,我為他生的女兒漂亮,兒子能幹,還活到了這把年紀,榮華富貴享盡,老天待我不薄,我沒有什麼遺憾了。”
“我有。”朱翊鈞說,“我有遺憾。”
“我有天底下最好的小娘子,她陪我一世,瘋狂也好,平淡也好,她就在我伸手能簽到的位置,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,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。”朱翊鈞說。
“那我就不喜歡你了。”王容與說,“我不要同年同月死,我只要生同衾,死同穴,你若和我一起死了,我的葬禮辦的好不好,我的棺材好不好看,我的陪葬都是我喜歡的嗎。這些都沒人管了。你得留下來,看著我這些事都辦好了。”
“我就喜歡你。”
“我在黃泉路上等你,兩個人過孟婆橋不喝湯,下輩子還要在一起。”王容與說著也是眼淚雙流。
“你能答應我嗎?”王容與問。
朱翊鈞不說話。
“你要答應我。”王容與說。“是不是我要死了,你就不聽我話了。”
“你疼了我一輩子,最後也疼我這一次吧。”
朱翊鈞失聲大哭,“我答應你,我疼你。”
王容與笑著伸手,“三郎,再抱我一抱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