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料桓行簡答應得如此利索,轉念一想,蕭弼病故這女郎留在桓府也不是長久之計,再者,怕是這兄弟二人馬上要操辦喪葬了。李勝思緒漫漫,心道北邙竟才是這洛陽城裡最熱鬧的地方了。
「多謝,我回去便跟大將軍說,姜修那邊自然不是問題,大將軍美意怎好相拂?」李勝連連朝桓行簡一拱手,隨皺眉的桓行懋出去了。
剛至窗下,聽桓行懋的聲音響起:「慌裡慌張做什麼?」
家僕倉皇而應:「後堂走水,險些燒著了柏木棺槨,小人不敢相瞞。」
「沒用的廢物,」桓行懋十分不豫,急躁起來,「既未燒到,你瞎叫什麼,滾!」
父子兩人在裡頭聽得一清二楚,片刻後,腳步聲走遠,桓睦倏地坐起,一撩被褥,精眸閃閃:「他單獨同你說的何事?」
桓行簡面如冷霜,平靜道:「劉融還是不忘姜令婉,想要人,我已應允只讓他知會姜修。」
聽得桓睦朗聲大笑:「此人耽於女色,伐蜀大敗,依舊有這等心情,也是非常之人了。他父親大司馬劉子丹也算一時英豪,才智膽略,皆在上等,怎得如此寧馨兒?」
說著,眼睛朝外一掠:「人走了?」
「是。」
「好,來的好!他這一去,劉融必不再疑我,我要先發制人,只等後日寒食謁陵一舉起事!」桓睦嘴角一動,眼睛帶笑。
說罷,目光定在劍架上,走到跟前,一把抽出,華光冷冽直逼人眼,桓睦指向屏風八字,手指輕撫寶劍鋒芒,緩緩滑過:
「天地開闢,日月重光,我這把劍磨得已經太久也足夠鋒銳了,」他霍然回首,看向桓行簡,「如何?」
「出鞘必飲血,太傅。」桓行簡微微一笑,眼睛裡卻是絲毫笑意也無,將輿圖取出,一展眼前,上面邊角早破損磨舊。這張圖,伴他在書房裡不知度過多少個漫漫長夜,那上頭,又不知浸淫了主人多少次指間的摩挲--微重汗意、澡豆清香、燭火煙燻,此刻,皆都收攏成密密麻麻的一張網,罩住了整座洛陽城。
「你明晚去請三人過來,你叔父,太尉和太僕,明白了嗎?」桓睦將發冠拿起,端端正正自己重新一系,「此事明日再告訴子上。」
桓行簡如常出來,舉目一望,不知幾時晴空布滿了層雲,東風一卷,拂過他那張無情無感卻又秀逸出塵的臉,攜裹著不知從何處帶來的花香,把人溫柔一圍。
石苞一雙眼睛望著他,殷殷期待,心頭早已激盪如許隱約嗅出了那久違的絲絲血腥味道。見桓行簡薄唇一動,忙凝神傾聽:
「宅子定的何處?」
石苞一愣,不意他竟問的是這個,回過神:「建春門一帶,雖不大,卻很清幽適合姜姑娘暫住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