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深玄聽明白了。
不喜歡挑戰?
那是分明是受不了這片太學內的文化荒漠。
更喜歡穩紮穩打?
誰不喜歡去帶甲等小齋內省心省事的乖學生啊!
「可惜皇命難違啊,所以汪先生也不得不面對這波瀾壯闊的執教生涯。」伍正年又嘆了口氣,「如今謝大人來了,汪先生終於可以重回他穩定的生活了。」
謝深玄:「……」
伍正年這般說話的藝術,謝深玄真的很佩服。
這說來說去,不就是在告訴他,那個排到天干最後的癸等學齋,實在是太差了,以至於太學內的先生們都不願意來此執教,最後實在沒有辦法,皇帝下旨硬逼了一個過來,就這一個,還成天想跑,死也不願意在這學齋內多留。
伍正年終於停下了腳步,回身看向謝深玄,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。
「二位大人。」他彎起眉眼,那副笑出花來的模樣,看著便不像有什麼好事情發生,「我們到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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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深玄深吸了一口氣。
伍正年身後,是一間書齋。
這間書齋之內,並無誦讀課文的聲響,也全無先生講課時的聲音,只有顫顫巍巍的琴音,彈得半死不活,連謝府對門那專愛將二胡當鋸子拉的門房老頭,都拉得比他有精神。
伍正年仍帶著他慣有的笑容:「汪先生的琴彈得很好,他一定是在教學生們彈琴。」
謝深玄:「……」
「癸等小齋的學生們,還是很有些優點的。」伍正年對謝深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,一面道,「有幾個學生的琴,彈得真的很不錯。」
謝深玄死也不信。
他跨步上前,走到書齋門邊,往內看了看。
書齋內稀稀拉拉坐了幾名學生,看人數絕沒有八名,一名蓄著小須萬般嚴肅的中年男子正在撥弄自己手邊的古琴,彈出幾個並不成曲的零散琴音,那應該就是伍正年所說的汪退之,對這個癸等學齋不報任何希望的太學博士。
謝深玄再將目光轉向堂下那幾名太學生。
第一排已經睡倒了一個,打呼聲以巨浪傾倒之勢蓋過汪先生的琴音,第二排的角落裡縮著一個有些眼熟的小胖子,也許是哪位朝臣家的公子,他似乎費勁全力才將自己塞進這過分狹窄的桌案中去,而這就已經耗盡了他今日所有的努力,他已經沒力氣再去研究什麼琴聲了。
第三排是兩名女學生,先朝女子便可進太學,甚至可入朝為官,這不稀奇,可此時兩人正湊在一塊,盯著一本書冊看得認真,似乎正在學習——
等等,那本書謝深玄也買過,那是《江湖隱俠錄》,而今京城內最為火熱的傳奇小說。
絕不該出現在太學課堂上的小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