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……」
「怎麼了?」
書翁深深吸進一口氣,苦笑道:「陰陽師,您做出之前那些決定的時候,也是懷抱著此等心情的嗎?我一直以為您是一個十分精明的人,也極為通透,似乎永遠不會摔倒,似乎永遠不會被傷害。」
「在大江山跟源氏決裂的時候,為一反木綿復仇的時候,您也是……懷著此時的心情嗎?」
騎紙鶴的小紙人突然動起來,先是兩手無奈的叉了一下腰,然後伸出手摸摸書翁的頭。
「……我一直走在摔倒的路上,也一直飛在撲火的途中。算不上英雄,只是不想虧欠的人太多,望著自己的心的時間太長。除此之外,我還是個普通人。」
書翁沉默不語。
「我跟銀青到了,春季沒有花火,我想想辦法。」
聯絡中斷,小紙人和紙鶴一起落到桌面上,蟲師從後面慢慢走來,觸角垂著。
「我不明白。」她輕聲說道,「死會給活的人帶來痛苦,為什麼……為什麼陰陽師又要主動去承受痛苦呢?」
書翁嘆著氣,摸摸蟲師的發頂。
「小姐,這很簡單。」
「因為他是我們的陰陽師。」
第25章 一瞬蜉蝣(七)
既然一生如此短暫,不如在睡去之前做個美夢吧……土御門伊月長久以來都抱有此種想法。
當他站在那些千歲的妖怪面前,當他站在永生的神明面前,他這樣想著,就可以為短暫而燦爛的生命而露出微笑。
【蛇,等我死去,這具身體就給你吧。使用這具身體,你可以穿過陰陽狹間,真正降臨這個世界。】陰陽師如此許諾,與蛇神締結契約。
這並沒有什麼。
身前事,盡力即可,哪管死後洪水滔天——這是土御門伊月的美學。
所以他此時,希望蜉蝣也能像他一樣,在短暫的生命中不去想來日的放縱一回。蜉蝣就如同早春那顫顫欲放的櫻的花苞,有的一生都不曾開放便草草墜落,有的開成櫻花,在枝頭向春日歌唱。
他希望這隻蜉蝣是後者。
手錶上的時針指向【10】。
「這並不是正式的祭典,正式的祭典在七八月。那個時候,人們會穿著浴衣走上街頭,天色暗下來,到處掛起燈,燈光投在地上,是金紅的。」土御門伊月將一張宣傳單揉皺了塞進口袋裡,紙張的褶皺掩蓋了【祭典開放時間:17時-21時】這行字。
蜉蝣看一眼空蕩蕩的街道,疑惑的轉向他。
「馬上就開始……你看!」
荒涼的街道漸漸亮了起來,兩側冷冷清清的攤位後逐漸有人影晃動。緊接著,食物的香氣、喧鬧,以及笑聲和交談加入進來,一如土御門伊月所說的,那金紅的光落進蜉蝣的眼睛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