雲娘因趙頊宣召,正欲入福寧殿面聖,卻見王安石急步出殿走下台階,身形踉蹌幾欲跌倒,忙上前扶住道:“相公小心。”
王安石見是雲娘,穩住心神苦笑道:“一時失態,讓娘子見笑了。”
雲娘很少見他這幅樣子,關心地問:“究竟是怎麼回事?”
王安石沉默片刻,回首凝視殿前丹陛,感慨道:“紛紛易變浮雲白,落落難終老柏青。一晃九年了。”他見雲娘疑惑,微微一笑道:“娘子快進殿吧,我也該回去了。”
趙頊見雲娘進殿,露出笑容道:“大娘娘昨日送了我一副李丘營的煙嵐春曉圖,墨法極精微,特來邀你共賞。”
雲娘仔細端詳他的神色,笑笑道:“官家有心事的時候,便愛獨自一人賞畫。若是願意,不妨先說出來。”
趙頊嘆了口氣,終是把剛才給王安石看過的劄子和呂惠卿的奏疏遞給她,沉聲道:“你看看吧。”
雲娘一目十行看完,立即明白了剛才王安石失態的原因,思索一陣勸道:“陛下深知王相公為人,他是絕對不會以中書名義下劄子將呂惠卿下制獄的。王雱深恨呂惠卿所為,筆跡又與王相公相似,這個劄子定是他令人寫下,又代其父押字夾在其他文書中送出的。”
趙頊道:“你說的這些,我何嘗不知。但當今用人之際,朝中大臣如此黨同伐異、爭鬥不休,新法究竟靠誰去施行?呂惠卿是王相公一手提拔上來的,雖然有才,卻是奸佞小人,王相公身為宰相,實在難辭其咎。”
他接著道:“更可笑的是,鄧綰昨日上了一封奏疏,推薦王相公的子婿輩,又為他求賜宅第。鄧綰此為極辱國體,要知道,他是朝廷的御史,並非王相公的家臣。”
雲娘沉默了,造化弄人,這一回她也不能為王安石辯護了。良久方道:“剛才見殿外見到王相公,他大失常態,本是風光霽月之人,秉冰雪之操,如今卻無端被人潑了髒水,想來也十分悔恨自己的失察吧。”她嘆息一聲,不再說下去了。
這天晚上,雲娘心事重重,直到子時才朦朧睡去,卻聽暖玉匆匆過來叫道:“娘子醒醒,王侍講怕是不好了。”
雲娘突然驚醒,一下子睡意全無,忙問:“到底怎麼回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