暖玉搖頭道:“說是王侍講腿上的癰瘡破裂,如今生命垂危,坊間的大夫已經不肯開方子了,陛下已經遣太醫過去,娘子快去看看吧。”
雲娘不由大驚,稍稍穩住心神,匆匆洗了一把臉,架著馬車迅速來到了王府。當下吳夫人等一眾女眷也顧不上避嫌,站在廊上淚如泉湧,都拿手絹捂著嘴,不敢哭出聲來。太醫沈世安進進出出,忙得滿頭是汗。
雲娘拉住沈世安問:“情形如何了?”
沈世安低聲道:“侍講的癰疽,如今已經內陷,且是最危險的虛陷。病人氣血大傷,脾氣不復,腎陽亦衰,遂至生化乏源,陰陽兩竭,便是華佗再生,怕也回天乏力了。”
癰疽內陷最是危險,在古代乃“十有九死”之症,雲娘顧不上多問,與沈世安一起走入寢室,見王雱形神委頓的躺在床上,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,氣息急促,舌苔淡紅。她凝神診完脈,低聲對沈世安道:“脈沉細且虛大無力,病人隨時會陷入昏迷厥脫,到時候恐怕連藥也餵不下去,還是早些用參麥散吧。”
若不到最後緊要關頭,大夫是不輕易開參麥散的,沈世安沉吟片刻道:“罷了,也只好如此了。”
好在王雱的牙關還可以撬得開,下人餵他服下參麥飲後,氣息似是平穩了一些,漸漸睡得沉了。眾人總算鬆了口氣,雲娘見王安石和吳夫人熬了半宿已是十分疲憊,輕聲勸道:“相公夫人還是回去休息一會兒吧。侍講此時已睡熟,可暫保無恙,只是身邊不能離了大夫,我在這裡守著就行。”
吳夫人拭淚道:“多謝娘子了。”她看了呆呆站在那裡的丈夫一眼,嘆了口氣退出去。
雲娘見王安石還是固執地站在那裡,忍不住提醒道:“相公歇歇吧。”
王安石搖頭道:“雱兒變成這個樣子,都是我的錯。若我今日不那麼呵斥他,他也不會那麼自責,導致癰疽內陷了。”
雲娘沉默了,此情此景,她真是勸無可勸。
僕役們勞累了一天,見王雱暫時無事,都各自去休息,沈世安也回府了,寢室內只剩下王安石、王雱和雲娘三個人。夜色越發深沉,唯有室內一燈如豆,搖搖欲滅。
王安石突然低聲道:“雱兒七歲便已能文。我在鄞縣任職的時候,有客攜一獐一鹿同籠來訪,他問雱兒何者是鹿,何者是獐,雱兒思索一陣竟然回答:獐旁邊的是鹿,鹿旁邊的是獐。他從小便如此穎悟,我本對他寄予厚望,誰知上天竟然還是不肯庇佑,難道真的是我做錯了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