契丹的王廷這關節上生變――倒也不是什麼大變,不過是幾個王子間明爭暗鬥得愈加猖狂,陰招都使了上來,耶律戰被下了藥,在閻王殿門口遛了一圈,又自個兒遛了回去。我是很想助他一腳,將他徑直踢進去的,可惜腳伸不了這般長。
契丹王震怒,差點兒親手宰了自己幾個兒子。依我之見,這震怒實則多半是耶律戰倒下後契丹軍隊也跟著兵敗如山倒,一連失了數城的緣故。
戰線不斷前移,守著玉陽關已不算上策,父兄同賀家一商議,便將軍隊也往前移了好大一截。
而後耶律戰便休養了個差不多,再度活躍起來,才止住潰勢。他用兵邪氣得很,父兄他們有了前車之鑑,不敢妄動,一時之間便僵持起來。
只是他們明明記得這個前車之鑑,卻總總忘了另一個前車之鑑――有什麼看得重的物什也好人也罷,還是帶在身邊最為妥帖,留在妥帖的地方,保不准要出岔子的,並不見得妥帖。
我被留在襄城之時,便心下不安,原以為是自個兒多慮了,此襄城非彼襄城,犄角旮旯里一塊兒小地方,能發展到如今,全然是憑著城中一方淺灣,稍微有點抱負的將領,都不會多看此處一眼。
攻下來的時候十分容易,大軍離著還有三里地,胡人便撤了出去,想來是不願浪費兵力,城中百姓歡天喜地地開了城門來迎,一張張淳樸的臉上的喜悅濃的要堆起褶子來。不費一兵一卒,便叫人有了十分的成就感。
父兄該是就看中了這點,才將我留在此處。面對我的不安,二哥言之鑿鑿,說當日留我在玉陽關時是疏忽了,那是什麼地方,兵家必爭之地,這兒又是什麼地方,消息封鎖起來都輕易得很,沒人能知曉我在這兒。而契丹此時當務之急是前頭那幾個大城池,若是繞過了前頭駐紮的大軍,來攻這麼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小地兒,只能是頭被馬踢了。
我憤憤握著拳,問他怎不徑直將我送回上京去,更是穩妥。誰料他竟是一臉“此事我們早已商議過了”的表情,很是苦惱地說:“本是有這個打算,可你一向牴觸得很,這關頭也不放心你回京路上又能折騰些什麼。”我便只能噤了聲。
原以為玉陽關一役,父親能放心我些,沒成想是恰恰相反,叫他顧忌更多了。足以見得,當日母親那番話,還是說到他心裡頭去了。
臨走之時,二哥叫我附耳過去,猶豫了片刻,還是說道:“倘若真有什麼不測,留給你的人也是足夠,棄城往前頭尋我們,莫要顧慮太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