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恨之入骨的唐瑛此刻正在內獄裡,並且現場觀摩了春姑姑的刑訊。
春娘審案至一半,見外面闖進來個小姑娘,竟然沒被她嚇跑,頗覺意外,目光掃過她腰間佩劍,略微停頓一秒,又很快移開了目光,繼續審案。
等到一場刑訊完畢,犯婦被拖了下去,她拭擦著手中刑具,頭都未抬:“小姑娘,你不害怕嗎?”
元姝公主帶進來的這批小丫頭們都只貪圖禁騎司聲名赫赫,錦衣鮮艷,出門光鮮,仗著公主的勢在外橫行,卻嫌棄內獄腌臢,從不學習如何掌管凰字部,如何協理鳳字部共同審案,實在令人無語。
唐瑛也算看出了點眉目,這犯婦原來是下面人送予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洪聰的小妾。洪大人人如其名,一邊享受著美人的溫柔小意,一邊身居高位而不曾放鬆警惕,懷疑美人別有所圖,待美人露出破綻,偷盜城防圖之時被堵在書房,當即便被送進了禁騎司,交到了春姑姑手下。
“我還挺怕審不出幕後主使人,說不定就要鬧出大亂子。”唐瑛聽說,萬壽節近在眼前,京城安防可是重中之重,可不得刑訊的人用點狠辣手段?
春姑姑意外瞧了她一眼,真沒想到小姑娘還真不是敷衍她,而是認真聽了刑訊經過,對案情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,她用自己那張可嚇哭小兒的臉直視著小姑娘:“你不怕我嗎?”
唐瑛常年在軍營,各種傷兵不知道見過多少,有時候唐大帥忙起來用不著她的時候,她還抽空去傷兵營幫忙,處理各種外傷也算熟手,凝視打量春娘一臉可怖的傷疤,仔細分辨:“這是……燒傷吧?沒有經過及時的護理,傷口還潰爛了。前輩當時……一定很疼吧?”
春娘怔在原地。
她從小效忠皇室,跟在大長公主身邊任勞任怨,又敏慧好學,未受傷之前是大長公主身邊最得力的女官,受傷之後回來復命,只因案子辦的漂亮,還得了許多嘉獎,卻從未有人關切的問過一句:你一定很疼吧?
很疼嗎?
當然很疼!
疼到當她第一次在黃銅鏡子裡看到自己年輕俏麗的面孔如同鬼魅,連自己也嚇的尖叫著扔了鏡子,可是很快就被深深的恐慌給替代了。
假如她不能成為禁騎司無可替代的人,將很有可能被拋棄,將不知去往何處。
從此之後,她漸漸變成了內獄裡一把刑訊的好手,直至掌管了內獄,無可替代。
少女面上一派誠摯,眼神清明關切,還有感同身受的痛意:“我以前見過不少受傷的人,徹夜哀號,痛不可抑,能挺過來的都是意志力十分堅強的人,特別不容易。更何況此後陰天下雨,還有各種後遺症。”
她不知想起什麼,語聲轉黯:“……我是不是說太多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