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把自己搞定就好了。”我嘟囔。聲音很輕,可林枳還是聽見。她看了我一眼,眼神有點無奈。我對她擠出一個笑臉,畢竟他是她的小愛人,我應該態度好一點。可是,為什麼氣氛會忽然這麼尷尬呢?
“為了表示對丁丁的感謝,”周楚暮忽然來了勁,打個響指,“waiter,再來一打啤酒!”
我這才發現,在包廂的桌子上,已經橫七豎八地躺倒了許多酒瓶。隨著周楚暮的喊聲,包間裡好像忽然擁擠起來,一些我看不清面孔的人開始呵呵笑,女生穿著吊帶裙。服務生很快把酒呈上,周楚暮大方地扔過去一張紅票子:“不用找了!”
那是我的錢!
可是我沒勇氣抗議。周楚暮拿了兩隻玻璃杯,輕輕一甩,從背後把它們接住,像極了電視裡那些酷酷的調酒師。在一通讓人眼花繚亂的動作之後,他將一隻玻璃杯塞到我鼻子底下:“丁丁,嘗嘗哥哥為你特製的血色瑪格麗特!”
“楚暮你開玩笑,丁丁不能喝酒的。”林枳在一邊甜甜地說。
然後她伸出手,接過那隻酒杯,笑吟吟地看著我:“丁丁,我代你?”
“謝謝。”我說,“不用。”
我知道我可能在發瘋,如果羅梅梅女士看到她從來沒有碰過酒jīng的女兒舉起一杯金huáng色的啤酒一飲而盡,會不會嚇到暈厥?可是我很鎮定,出奇地鎮定,咽下那杯又苦又酸的液體,居然沒有咳嗽也沒有嘔吐。我清醒得出奇,聽見自己用從來沒有那麼平靜的聲音問:“林枳,我們可以回去了嗎?”
林枳忽然緊緊握住我的手。我感覺到她的手有些微微地顫抖,然後,我聽見她用qiáng作歡欣的聲音說:“當然,我們回去。”
她的聲音里隱藏著什麼,忽然我明白,其實,她也等不及地想要離開這裡。
周楚暮湊上來:“就走?”林枳點點頭。
還沒等我反應過來,林枳忽然把我狠命一拉,我們就跌出了“算了”的大門。
夜半時分,街道上有一點點的荒涼。
“打車吧。”林枳說,“宿舍快關門了。”
“可我沒錢了。”我qíng緒有點低落。
林枳不再說話。我拉著她:“快點走,沒事的。”她卻甩開我的手。她的身體開始有點抖,然後抖得越來越厲害,我問她:“你怎麼了?”她卻忽然蹲下來,蹲在地上,一言不發,把臉埋在膝蓋里。
她一直抖,一直不肯抬起頭,我蹲下去想把她拉起來,可是,天哪,她的裙子縮到膝蓋以上,在這麼近的距離,我終於發現,她的大腿上青了好大的一塊!
“你受傷了!”我驚呼。
“我撞倒了酒櫃。”她說。然後她站起來,抻抻裙子,又昂起頭,“快走,宿舍關門的話,不是好玩的。”
她的神qíng驕傲而疲倦,像一個被廢黜的女皇,但是,畢竟是女皇。
在那一刻,我知道,在“算了”發生的事,肯定不只打翻幾瓶紅酒那麼簡單。
可是,我沒有問。我們繼續沉默地往前走,微涼的晚風中,我能感覺到林枳的身體慢慢地慢慢地靠近我。她還在輕微地發抖,我忽然心疼得要命,我覺得自己真對不起她,我的口袋裡還有這個禮拜的生活費不是嗎,於是我揚起手喊:“計程車!”
“丁丁,謝謝你。”她冰冷纖長的手指緊緊地握住了我的,我忽然覺得自己終於還是個英雄,一股熱流開始在四肢翻湧。
其實,是我的錯覺,它們只在我胃裡翻湧。
一秒鐘以後,女英雄田丁丁感到一陣難以自控的噁心,在夜裡十點的馬路旁邊,大吐特吐起來。
我,醉,了。
待我醒來時,我發現我已經待在宿舍里了。
我睡在上鋪,睜眼就看到淡藍色的天花板。我看看周圍,chuáng上除了我,還坐著一個人:林枳。
我的心一提,也忙著坐起來。
她按住我,手指在嘴唇上做出一個“噓”的聲音,又轉過頭去。我躺在chuáng上,發現她的眼睛亮亮的。月光透過宿舍的窗戶照進來,照在她柔順的長髮上,照在她半邊臉上,她像是一座象徵聖潔和永恆的雕塑,周身散發光澤,惹人注目,卻叫人不忍觸摸。
我看著美好得近乎脆弱的林枳,不知道說什麼好。
“我就是坐一會兒,睡不著。”她輕輕地說。
我點點頭,沒說話。
“對不起,丁丁。”她又說,“居然讓你醉成這樣。”
我一邊笑,一邊衝著她緩緩地搖搖頭。是我自己要喝的,不關她的事。
她伸出手掌,愛憐地摸了摸我的臉。那溫柔冰涼的手掌,讓我感覺自己像是被催眠。噢,林枳,我的身邊只有你,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,真的。
林枳不再說話,不知道過了多久,久得我都快睡著了,我才感覺到她翻身下了我的上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