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個小小少年赤著腳,踩在不足顧亦銘大腿粗的欄杆上。
他的腳腕是那麼的瘦,枯骨外包著一層薄薄的皮,丁點的脂肪和肌肉組織也沒有,另一隻腳凹出一個洞,缺少了骨血的填充,根本不足以支撐一個成年人的身體..
他張開手,搖搖擺擺地姿態和那些振翅欲飛的鷗鳥一個模樣..
顧亦銘死死睜著眼,他的眼睛酸脹地像快要充破了氣的氣球,他卻連眼皮也不敢垂一下。
仿佛只要他一個眨眼,許苑就會從他的視線里消失..
他張了張嘴,聲音啞到卻就連許苑的名字也喊不出來..
"顧亦銘,你來了啊。」
這一次,他們兩個之間,先開口的那個仍然是許苑.
人群的視線轉向男人,顧亦銘腳步不穩地往前走了幾步,他垂在褲縫兩側的手猛地蜷縮,像是想要向少年伸出,又怕伸手之後的後果不良,而不安地貼緊衣角。
許苑歪了歪頭,眼角的笑意破碎著散落在風裡;「你怎麼不過來?」
「是嫌棄我太髒了嗎?」許苑向後看了看,摸著自己的褲子,「我擦乾淨了啊..」
「你們看,我不髒的啊..」少年蒼瘦的手向著顧亦銘的方向伸出,手指縫上的血污順著指甲縫啪的一滴落在欄杆上,又順著白色瓷磚滾了下來..
看到瓷磚骯髒的血污,許苑訥訥地收回自己的手,他的表情終於開始不對勁,他身體往後陽台外面傾斜:「我明明..明明擦得很乾淨啊..為什麼呀...」
「不是的。」
像是經歷過漫長的失語期,顧亦銘喉嚨乾澀的像灌了沙,他迫不及待地往許苑的方向走了好幾步:「你不髒的,你一點都不髒,你最乾淨了..」
「你騙人!」許苑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,「為什麼會擦不掉,為什麼就是擦不掉?」
少年歇斯底里的尖叫,身影不穩地險些要掉下去,圍觀的人群不斷發出驚呼。
「別動,許苑別動。」顧亦銘幾乎忍不住要向少年作揖,「是我錯了,是我的錯,全都怪我....」
「我向你道歉..」
許苑卻就連顧亦銘的道歉也不想聽了,他轉動腳腕,像要轉身縱身一躍..
顧亦銘開始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聲了,他眼睛紅地像被人遏住了喉嚨,生生掐出血來:他開始慌不擇路地退讓..
「他叫林耀予!」顧亦銘提高聲音,他的耳朵里耳鳴聲尖銳,可他卻能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的聲音:「你不是要和他走的嗎?」
「我放你們走,我放你走..."
「你說你要為他生很多的寶寶,你說你想要重新開始的..」
顧亦銘重重地呼吸,他像是進水的船,為了保命,不斷扔掉貨物,扔掉食品,扔掉他所擁有的一切...
「去和他開始新的人生...你可以唱歌,去音樂節,玩搖滾..還有你最愛的架子鼓...」
"許苑的那雙手,是撥弄溫柔的夏風.."顧亦銘喉嚨晦澀,卻一刻不敢停的講個不停,「外媒雜誌這樣評價你的你忘了嗎?」
許苑轉身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,像在死亡和新的人生之間權衡著利弊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