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六隻白瓷的盤子和著紅色的喜布一起,翻飛到地上,劈里啪啦碎了一地,一如那隻瓷白的酒瓶,粉身碎骨。碎在紅色血液的白骨。
“你不願啊!你不願!我怎麼就忘了,你不願…………”
厲淵哂笑,雙手撐著空無一物的朱紅木桌,耷拉著頭,下垂的墨發蓋住了他的側臉。
亦棠忘了恐懼,白瓷盤子碎在她的腳邊,像碎了一個華麗飄渺的夢。下墜的眼淚忽然停止,看著這樣的厲淵,她忽然有些心疼,就像那天在雪地里,她的阿墨和她說:“有時候,真的很冷啊……”
很冷麼?應該是很冷吧。
那些絕望而蒼涼的記憶,即使他忘卻了,還是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折磨著他、冰蝕著他。
往事無情,可是儘管這樣,還是得讓你記起。
掘屍鞭墳、殺人剝皮、挫骨揚灰。
那些恨意還沒有被償還,那些邪惡的魂靈還逍遙法外。
她的阿墨,不該擱淺在這逼仄的窮鄉僻壤,他的阿墨,是厲淵,是聶姜的太子,終究要踩著萬千亡靈,登上帝位,成為那最無心無情的帝王,成就他的宏圖霸業。
而眼下,他重新回到正軌的前提就是恢復記憶,而這恢復記憶,她恰恰就能夠給他。
你還在奢求什麼呢?亦棠?
抵住那可笑的尊嚴,高高地端坐於上?
從一開始,他沒有殺你,已經是最大的恩典了,你還在奢求什麼呢?
既然知曉劇情,就應該助他一臂之力。
即使這一切是錯的,那又有什麼關係,反正,到最後,他都會忘了你,沒有人會知道的,除了你自己。
沒有人會知道的。
亦棠邁開步子,在那些碎片上堂而皇之地踏過,輕輕地、輕輕地走到厲淵的身邊,然後用手托住了他耷拉的頭顱。
那是一張隱忍得幾乎心疼的臉,亦棠踮起腳尖,在他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吻。
仿佛霰雪拂過臉龐。
“阿墨,我願意啊。”
溫聲的話語,聽得厲淵更加心癢難耐,亦棠說完,回應她的,是更加霸道強勢的吻。
他已無法理智思考,去辯駁這句話的真假,血脈里叫囂的欲望再也隱忍不住。
亦棠任憑厲淵齧噬著他的唇,任憑他死命的汲取,也任憑身上的喜服被他撕裂。
她閉上眼睛,承接著他所有的□□。
阿墨,第一,謝謝你給了我和楚漣不同的結局。
第二,謝謝你在破廟裡帶我回家。
第三,謝謝你一路追到何宅。
總之,謝謝你……
紅色的喜服,一片片地撕裂了。翻飛著飄落到冰冷的地上,像一隻只耀眼灼目的紅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