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來之前他說的六天是這個意思。
周武煦最終還是應允了蘇希錦的請求。只不過還另派了兩位大臣跟隨。
一位便是毛遂自薦的鴻臚寺少卿蒲帷之,一位是六品武將郭久讓。
臨走之前,周武煦單獨留下蘇希錦,「你可因禁足之事,對朕心懷不滿?」
蘇希錦搖頭,「賞罰皆是天家恩典。臣為朝廷命官,在危難面前,應當走在人民的前面。」
「你果然愛民如子,」周武煦神色複雜,終究不過一嘆,「此一去生死不明,朕等你回來。」
蘇希錦稱諾,她道:「時疫是危難,也是機遇。」
培養向心力的機遇。
時間緊迫,蘇希錦向太醫院要了幾個人,出宮後令花狸收拾行囊,自己則去了工部。
吳尚書不在,她將自己所要之物告知工部侍郎。
「此關係到成數萬人的性命,下官已向陛下請示過,萬望大人緊急加工。」
「蘇大人放心,本官雖不能同大人一起前往登州,但大人所要之物,本官必定全力送達。」
蘇希錦連忙稱謝,她讓工部做的是口罩。
用兩層布包兩層棉,中間再包草木灰水浸泡過的木炭。這樣一個簡易的口罩便製作完成。
工部擁有飛梭紡織機,又有宮女太監幫忙,相信數日就能做完一批。
交代好口罩之事,蘇希錦讓追風前往女醫館,如若她記得沒錯,女醫館有沒用完的口罩。
同時,她以皇家名義在民間組織醫療隊,若有自願前往登州的大夫,可享三年減稅。
東京城內,蘇希錦前往登州的消息早已傳遍全城。
原先罵她之人或多或少感到愧疚,然更多是被流言洗腦的愚昧民眾。
「為何派她前去?朝廷沒人了嗎?」
「聽說是蘇大人自願請命。」
「哼,將功補過罷了,若真能治好瘟疫,我以後再不多說她半點不好。」
「前去的還有蒲大人,郭大人,又不單她一個。」
晌午時分,朝廷派出的人整裝待發。一行十二人,加上蘇希錦和兩位大人,剩下的便是太醫和幾位押運物資的士兵。
乍暖還寒,楊柳抽枝,葉芽嫩綠,微風中還帶著絲絲寒氣。
「還好天冷,否則時役傳播範圍更廣。」
蘇希錦攏了攏春裳,發端在風中微微顫抖。
韓韞玉身著一件雪白竹枝燕雲錦,山水畫般的眸子中染上淡淡憂慮。
「登州背水,北隔東海與遼遙遙相望,知州齊允寒出逃,如今值守之人乃王通判。此人忠心愛民,然為人固執拘泥,對你恐生成見。」
「我知道,不會與他硬碰硬。」蘇希錦乖巧應答。
韓韞玉見狀,不由一黯。雪災定,縱使他快馬加鞭趕回來,仍不能陪她結髮及笄。
雙手置於頸間,俯身為她戴上一物。
血玉?
蘇希錦蛾眉輕攏,「不是還有四年嗎?怎的現在就還我?」
「帶著,別讓我擔心。」仔細將玉佩放入衣襟內,他拍了拍她腦袋,「為何不讓我隨你一同去?」
知他不放心,蘇希錦耐心解釋:「我一人足矣。況且我還需要要你幫忙。」
那些時役物資不是小數目,工部也好,戶部也好,現在滿口答應,真要用時,指不定使什麼絆子。
「你幫我照料後方,我在登州才無後顧之憂。」
「蘇大人,何時啟程?」有士兵前來詢問。
「這就走。」蘇希錦回道,最後看了他一眼,「我兩訂親原就是迫不得已,若我發生不測,婚事正好作廢,韓大哥且另覓他人。」
俊臉微僵,暖眸漸涼,他難得露出決然霸道的一面。
「我給你半年時間,半年若沒消息,我去登州找你。」
蘇希錦張口欲辯,卻在他森冷篤定的目光中敗下陣來。
車隊前行,到城門處安檢。
突然,一群清脆悅耳的聲音在車隊尾處響起,「蘇大人,等等我們。」
蘇希錦掀開帘子看去,見一群十五六歲的小姑娘,背著簡單的行囊,氣喘吁吁追趕馬車。
「蘇大人,我們願意跟你一起前往登州。」
領頭的巧兒說。
蘇希錦愕然,「你們來了,女醫館怎麼辦?」
「有李大夫呢,」巧兒笑道,「自打官司之後,醫館生意不復往常,留幾個人就夠了。」
旁邊的妙兒巧笑倩兮:「我們通藥理,會照顧病人,大人不要嫌棄我們。」
「是呀,我們會摸脈,會碾藥……」
「我無父無母,如果沒有大人,我早就死在了去年。我的命是大人給的,大人去哪兒我就去哪兒。」
二十幾個女子擠在城門,爭先恐後自薦,生怕蘇希錦拒絕她們。
蒲帷之聽見動靜,忍不住從車上下來:「蘇大人,你就成全她們一片丹心吧。」
整的她跟惡人一樣。
蘇希錦莞爾又動容,她又沒說不讓她們去。
「備車吧,四人一車。」乾淨利落髮號施令。
「早就備好了,」有人笑嘻嘻說,「阿錦你只顧看她們,還有我跟你哥哥呢?」
蘇希錦聞聲看去,就見華痴夫婦站在最後邊。
「阿錦,」華痴責備的看著她,「你要去登州怎的不告訴我?」
作為醫術第一人,她如何沒想過?
蘇希錦摸鼻,她在城內大肆宣揚抗疫免稅,就是為了讓每位懂醫之人知曉此事。若無人主動,說明並不情願,她亦不勉強。
城門擁堵,許多人前來看熱鬧,連沉默肅冷的郭久讓都忍不住下馬催促。
「蘇大人,該啟程了。」這麼多女子同行,他精力充沛,充滿幹勁兒。
慶豐九年的這場抗疫,註定是一場不平凡的壯舉。
領頭官員為十四歲的女子,大夫主體為女性。她們英勇果敢,不畏生死,用自己的行動改寫歷史,驚艷歷史,供後人摩拜。
登州
齊允寒封城出逃後,城中百姓徹底慌了,死亡的陰影深深籠罩著每個人。
夜深,通判府燈火徹夜不熄,王通判看著城中記錄,頭髮一把一把往下掉:登州城十萬人性命,全壓在他一個人身上。
一個月過去,百姓每日不間斷死亡,城裡死氣瀰漫,不停有人越城,都被官兵鎮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