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鏡高堂,府衙門匾上懸掛著「正大光明」四個大字,此刻顯得無力滑稽。
證人們低垂著頭顱,堅定的搖了搖。
秦王讓屬下沏來好茶,手托茶盞,翹著二郎腿,悠哉悠哉。
「蘇大人,既然無人作證,可見臻兒是清白的。倒是那位何氏,倒貼臻兒不成還自殺污衊一國郡王,其心可誅。」
蘇希錦正襟危坐,「王爺莫著急,是非曲直,自有定數。來人,上物證。」
既然人證靠不住,還得靠物證。
府差帶著一位白鬍子老頭兒走了上來,那老頭兒手裡還托著一木盤。
「此為賀太醫,事發後,太醫曾對何氏的屍首進行過檢測。賀太醫,請將你的檢測結果說給大夥聽。」
「回大人,何氏身體敏感泛紅,初始癱軟後僵硬。下官曾取血檢測,確信何氏生前服用過催情藥。」
賀太醫乃太醫院元老,不參與朝廷鬥爭,只回答醫學方面知識。
「這種催情藥,使用後有什麼症狀?」蘇希錦問。
「此藥名為一夜天,女子服用後身體酸軟,面色潮紅。多為男子控制女子所用。」
「若女子服此藥,能否走動?」
「一般情況下不能,根據個人體質而言。」
蘇希錦點頭,「若女子服用之後,可否獨立從城東趕到城西?」
「不能,除非有人攙扶。」
「好,」蘇希錦拍了拍桌子,「如此可知何氏要走到客棧為不可能。」
這只能證明何氏服用過藥,至於主動還是被動,均無所知,更與臻郡王無關。
眾人不知她突然說這個有何作用。
秦王輕嗤,帶著深深的不屑。
蘇希錦令差役將第二件證物遞上來,此為一隻陶瓷碗。
「這隻陶瓷碗乃官兵至何氏家中搜出,經太醫鑑定,上面沾有一夜天殘骸。」
「那又如何?」臻郡王挑起下巴問,「這不正說明何氏自己喝了藥勾引本郡王?」
蘇希錦將頭轉到一邊,盯著堂下那乾瘦精明的男子,「仇大海,慶豐九年十二月十二日,有人見過你向穿著郡王服飾的下人,交易一夜天。此事你作何狡辯?」
仇大海便是何氏丈夫,被點名後,眼裡划過一絲慌亂,抬頭就往臻郡王那邊看。
得到回應後,老老實實上前,「回大人,草民是買過一夜天,但只為了增加夫妻情趣,並未料到何氏會去找臻郡王。」
蘇希錦眼裡幽暗,「上證人。」
此次的證人為四五歲的小女孩兒,女孩兒穿著破爛,隆冬天仍穿著出單薄的春衫,腳底烏青,臉頰乾燥皸裂。
蘇希錦讓人拿了厚衣裳披在她身上,柔聲問道,「小朋友,你叫什麼名字?」
彼一見女孩兒出現,仇大海便慌亂起來,「招娣,你怎麼來了?快到爹爹這裡來。」
招娣怯弱的躲在差役身後。
蘇希錦左邊的馬大人拍案呵斥,「大膽狂徒,蘇大人都未發話,你插什麼嘴?」
仇大海閉嘴,蘇希錦看向女兒,「你叫招娣?仇大海的女兒?」
招娣探出一隻腦袋,小心翼翼點頭。
「何氏是你的什麼人?」
「繼母。」
蘇希錦點頭,「招娣,十三號那天你聽見了什麼?」
招娣看向仇大海,抖瑟,「爹爹給娘親下藥,娘親罵爹爹,爹爹說是送娘親去郡王府享福。然後就來了兩個人將娘親抬走了。」
「喪盡天良啊,把妻子送人。」
「這人我知道,原是城東有名的賭徒,那何氏也是別人輸給他的。」
「指不定是換錢拿去賭了,可憐見的,有錢不給女兒做身衣服。」
百姓一陣唏噓。
蘇希錦叫了聲肅靜,讓招娣在人群指認,很快抓住想逃走的郡王府小廝。
「臻郡王,你還有何話可說?」蘇希錦冷臉問。
臻郡王狠瞪了仇大海一眼,「此事本郡王全不知情,應當是下人自作主張,虛意媚上。」
被抓住的小廝眼色極好,立刻跪地求饒,承擔了一切罪名。
一波三折,好不容易有點起色的案子,忽然之間又陷入了僵局。
門口百姓看得心驚肉跳,又是遺憾,又是罵對方太過狡猾。
「如此,證實是你郡王府之人夥同仇大海,給何氏下藥,並擄走了她。」
「那又如何?」
蘇希錦面容不變,又對外喊了一句,「傳物證。」
便見一藍布中年男子,端著一把剪刀上場,正是本案的兇器。
「這是在客棧內發現的剪刀,正是本案的兇器。」她問臻郡王,「郡王爺可認識此物?」
「認識。」臻郡王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。
「郡王爺當日可觸碰過此物?」
臻郡王不耐煩,「沒有,這般晦氣之物,本郡王碰一下便嫌髒了手。」
蘇希錦冷笑,示意大家看托盤裡四片規格不一的薄片,「此為薄蠟,大理寺用此物提取了剪刀上的指紋。將帶有指紋的蠟片置於燈光下,可清晰的看見兩種指紋印,正是臻郡王與何氏的。由此可見,郡王爺曾用過此把剪刀,臻郡王,你當如何解釋?」
一字一句,擲地有聲,令人無法反駁。
滿堂譁然,誰都無法想像竟可以用這種方法,檢測指紋!
蘇大人當真聰慧過人,這下看臻郡王如何狡辯。
臻郡王剎那間心跳加快,在她懾人的目光下,竟有些慌亂。
「咳,」秦王哐當一下將茶盞扔到桌上,「臻兒,你如何拿了這婦人的東西?便是再著急也不止於此啊。」
臻郡王立刻反應過來,理直氣壯,「方才本郡王忘記了,本郡王好像拿過這東西。當時何氏以剪刀相逼,令本郡王臨幸於她。本郡王搶奪剪刀,抵死不從。最後她便抹刀自盡了。」
語氣由慌亂轉輕慢,最後竟給人一種「你奈我何」的真實感覺。
「你撒謊,」蘇希錦起身,厲聲呵道,「若婦人自殺,剪刀刀口應水平,且因婦人力氣不足,傷口多為淺傷,位於脖子中間處。而林氏之傷與之不同,許仵作你來說。」
「回稟大人,何氏之傷位於肩窩旁,傷口傾斜向下,一刀致命,推測兇手應當為男子,力量極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