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題難就難在如何回答既不顯得虛假,又不顯得拍馬,還要讓所有人都滿意。
蘇希錦眼睛都沒帶眨一下,肅然回應:「百姓自然會選陛下。」
宮女輕柔斟茶,周武煦手下不停,只微微挑了挑眉。
「這是為何?」嘉樂公主問。
「其實很簡單,」蘇希錦淡淡道,「陛下統管全國,微臣僅治一州。微臣為陛下所任,代表的是陛下的意志,兩者毫無競爭關係。百姓忠君愛國,必然會選陛下。」
統管全國與僅治一州,說明她權利與能力有限,哪怕做得再好,也威脅不到陛下地位。
臣子的權利,來自於皇上賦予,這一點掌握帝王之術的周武煦深刻明白。
所以嘉樂公主拿這一點來挑撥她與陛下之間的君臣關係,實在是幼稚,膚淺。
周武煦低頭抿茶,心裡微微有些可惜:皇后都已經禁了詩詞,沒想還讓那丫頭出了風頭。
這個後門開得真是無趣的緊,他轉動食指上的玉扳默不作聲。
一旁的皇后娘娘見狀,笑著舉杯,「說得好,蘇大人三寸之舌,妙語連珠,本宮敬蘇大人一杯。」
有皇后娘娘表態,其他人無不表示滿意,嘉樂公主撇了撇嘴,拿她沒辦法。
這時候自然不能讓公主掃興,失了皇家體面。於是兩邊各有人站了起來。
「愚弟願與皇姐合奏《鳳求凰》。」
「下官願與公主合奏《鳳求凰》。」
先說話的那位身著橙黃色四爪龍紋直面緞,十歲左右,頭戴白玉冠,上嵌一顆碩大的北海明珠。小臉板正清肅,年紀輕輕就已經具有沉穩大氣風範。
他正是當朝六皇子李樂旒,肉嘟嘟的小圓臉清減下來,有了清俊輪廓。那雙烏黑髮亮,炯炯有神的眼睛,宛如質地澄澈的黑曜石。
另外一位公子身著湖藍色流雲錦,上有金絲滾邊。以淺綠束腰,沉靜儒雅,雍容華貴。要論周身氣質,在場估計只有一位能比。
這位就是呂相家的嫡長孫呂子慕,呂翰林。
兩位身份貴胄的男子主動請纓,倒讓嘉樂公主犯了難。
她低頭想了好久,靈機一動,「父皇想聽誰的笛聲?」
自己不想得罪人,就把問題推給老子。
周武煦形容無奈,朝底下兩人道,「呂翰林慶豐六年就已聞名京都,他一出手,只怕你那淺薄的琴技只能淪為陪襯。還是旒兒來吧,他是你弟弟,一身笛音均承其師。」
也算滿了她與韓韞玉合奏的心愿。
如此姐弟倆一人撫琴一人吹笛,琴聲動人,笛聲悠揚,琴為主,笛相和,倒是難得的和諧。
蘇希錦拈起一塊糕點,掰下一塊放進嘴裡,「裊裊餘音,不絕如縷。六殿下天資聰慧,小小年紀,就有不俗笛技。」
如此成器,還是師父教得好。
韓韞玉垂眸淺笑,自是明白她的言下之意。
至於嘉樂公主,時好時壞,只能說得上中規中矩。
很快場上姐弟倆表演完,周武煦捧場地大笑起來,「姐弟和睦相處,友好恭順,甚合朕的心意。嘉樂你師父當真乃神人也。」
神人才能教出沒有合奏就彈不出曲的人。
嘉樂公主嘟唇,不滿地撇過頭。
「賞!」
周武煦豪邁揮手,又轉過頭看向六皇子,這回就要慎重得多。
「旒兒也十一歲了吧,朕像你這麼大的時候,已跟著你皇爺爺出入內外,聽政理事。」
呂皇后強忍著鎮定,手指緊抓扶手,青筋畢露。
蘇希錦暗道後有文章,按照這個趨勢,接下來就要讓他出入朝廷了。
果然,就見周武煦摩擦著椅面,沉沉開口,「明日你且到福寧殿內聽政。」
聽政,議政權。
楚王吳王都是及冠成親後,才被允許進入其中,而六殿下才虛歲十一。
周武煦對六皇子的寵愛重視,讓人不敢小覷。
「謝父皇。」六皇子鞠躬叩謝。
呂皇后深吸一口氣,委婉提點,「陛下,五皇子今年也及冠了呢。」
既然要分權,那就讓更多人進來,不能讓他一個人占了所有便宜,反正五皇子那蠢東西好拿捏。
是了,還有一個兒子,周武煦終於想起五皇子來。
不怪他如此不上心,實在是五皇子太「乖」了。不出風頭,不吃喝嫖賭,也不像其他皇子有事沒事在他面前刷個存在感。
如此作為,仿佛就是皇宮裡的隱身人。
「那明日,五皇子與六皇子一道去福寧殿聽政。」
五皇子心裡苦,苦得發慌。他儘量減少存在感了,還是被皇后娘娘提出來擋槍。
什麼聽議聽政的,他不在乎。鉤心斗角、爭權奪利,他更不在乎。畢生心愿就是做一閒散王爺。
有吃有喝有封地,沒事釣釣魚,逗逗宮女,再日曬三竿起身,不比那勞什子皇帝好做?
「謝父皇恩典。」聲音中氣不足,只差向所有人口授他的不情不願。
周武煦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。
一場芙蓉宴,成就兩段姻緣,一場姐弟情深。五公主、五皇子相繼賜婚,其中五皇子妃為廂軍首領的女兒段小姐。
她以神乎其神的「打水漂」技術,征服了五皇子的心。
當然不出意外,六公主的美名在芙蓉宴後傳了出去,大有取代謝宛之勢。
自古以來美貌都是稀有資源,具有天然優勢。謝宛之美,即便過了這麼多年,依然占據榜首,無人超越。
而今來了個六公主,竟與謝宛齊平,讓許多人都感嘆皇室有人。
出了芙蓉苑,蘇希錦跟韓韞玉相攜離開,一路相顧無言。只他臉上一直帶著不可察覺的笑,看起來心情甚是愉悅。
「韓大哥在笑什麼?」蘇希錦納悶。
笑什麼?
韓韞玉眼眸微彎,「笑有個小丫頭護食得很。」
說完摸了摸她的腦袋,滿眼都是憐惜。
從來都是他主動向她靠攏,今次第一次被她當眾表白,這感覺委實不錯。
蘇希錦不自在地撇過頭,她又不是狗,護什麼食……
「嘉樂公主當眾挑釁我,」她自然不能不反擊,蘇希錦抿嘴,說完自己倒不好意思了。
「嗯,是她的錯。」他磨蹭著她頭髮,很是喜歡她那句「介意」。
蘇希錦:……
她還沒問這兩人是何關係呢。
現在看來也無需多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