怕,她怎能不怕。
中山公主哪怕死了,卻好像仍活在世上,她胥白尹同師兄這麼多年青梅竹馬,卻始終不得師兄青眼。憑什麼呢,憑什麼一個同中山公主相似的女婢都會被師兄關照,她胥白尹卻什麼都不是?
她到底哪裡,比不過那位公主?
她到底差在哪裡?
是嫉妒,是不服,是多年愛慕不得回應的扭曲。
當年的中山公主,她無能為力;可將一個女婢從師兄身邊趕走,她還是做得到的。
寧葭說,後宅女人慣用類似手段,她就是不在閨閣待著,不知類似手段,才多年不得師兄青眼。
可這樣的手段,對嗎?
胥白尹兀自沉默,趙常樂卻忽然開口,
“小胥夫子,明日我就要被發賣了。我是因錯被發賣的,怕是日後沒有主家願意要我,也不知以後前途如何。”
這話說罷,趙常樂瞧了胥白尹一眼。
她臉色瞬間一白,好似臉上被抽了一鞭子。像是做錯事的小孩,不知後果多嚴重,所以這樣心神不安。
其實她只是想將阿樂趕離師兄身邊,並不想將她趕盡殺絕。
趙常樂心中嘆息。
她雖從前與胥白銀交情淡淡,可卻也算是了解她的品行。胥白尹品行端正。
但往往作惡也只在一念之間。
趙常樂繼續道,
“我小時候聽過一個故事,想給您講一講。”
“以前,一棵樹上有兩隻鳥兒,一隻雛鳥從出生起就註定不能離開樹枝,樹上有晨露,也有佳果,足夠它一輩子無憂無慮;另一隻鳥兒卻是天生的鷹,時間到了,便飛離樹枝,翱翔天際,山川大河都在它翅膀之下,它那樣豪闊,那樣不羈。那隻雛鳥好羨慕鷹,可她被困在華貴的樹枝上,一輩子都無法離開。那隻鷹,是它所有的夢想,它仰望它,羨慕它,卻無法成為它。”
“可有一天,它忽然發現,鷹甘願自斷羽翼,同其他吱吱喳喳的鳥兒一樣,為了一顆果子,或者一滴甘露,而開始互啄羽毛。”
“那隻雛鳥不明白,明明那隻鷹擁有整個天空,卻為何要自甘墮落,同其他鳥兒為伍呢?”
“小胥夫子,你讀書多,你知道嗎?”
趙常樂沒有同任何人說過,其實她非常羨慕胥白尹。
她是一國公主,榮華富貴都有,可沒有自由。她天性活潑好奇,可卻一生沒有出過國都,她的世界,就如同無數女人的世界一樣,是四四方方的高牆。牆那樣高,雛鳥無法飛躍。
只有胥白尹,她不一樣。
她是鷹,不輸男兒的鷹,她的世界是整個天下,山川湖泊,江河大海,她在男兒的世界裡,寫下女子筆力雄渾的一篇。
趙常樂不愛讀書,但胥白尹編纂的每一本遊記,每一冊詩歌,她都悄悄翻過。
她不願正大光明的看她的書,因為覺得自己慚愧。可許多深夜裡,高牆沉沉將生機禁錮時,她卻會翻出她的書來看。
吃過胥白尹的醋,也嫉妒過她,因為明顯同她相比,胥白尹更適合楊錯。